2011年12月17日 星期六

黃昏的故鄉 - 鳳鼻頭

黃昏的故鄉


鳳鼻頭的山仔頭及海灘 1974

1964年,高中一年級時,伯公逝世,我回鳳鼻頭老家參加葬禮。黃昏時,在海邊,只有祖父,父親和我三人。祖父百感交集,講了許多先人往事。

他提到,十九世紀初,這海灘甚至臨近水域仍是踏實的陸地,且有人居,我們先祖更早來台的起家厝也在其上。而那鳳鼻頭山丘入海處,與前方礁石之間的水道,原是一條牛車路。路旁有口枯井。清代初/中葉,有一個羅漢腳流落到本地後病死。鳳鼻頭人把他的遺體埋在枯井中。那知二、三十年後,羅漢腳在唐山的兒子竟然飛黃騰達,官拜總兵。這總兵探得他父親的葬身所在,遂親自來台將遺骨迎回家鄉,不料回程在台灣海峽遇上颱風,船沒人亡,徒然春明夢一場。後人有迷信風水者,倡言那鳳鼻端的枯井原是一靈穴,羅漢腳葬在那裏,保佑子孫興盛。遺骨移出後,一切只好歸零。現在,那枯井已沒入海中,靈穴與否,自然無法複驗。只是滄海桑田,世事無常,倒是真理。

那天,我們談得很融洽,父親也把他小時從他祖父聽到的軼事提出來跟我祖父求證。我們一起看落日,一直聊到天黑。

祖父兒女眾多(九女六男),我父親雖是長子,跟他的關係卻時親時疏 。能有如此旁無他人、無拘無束的海濱三代之會,是我"懂事"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
1966年,我上大學,祖父事業失敗,父親開始生病。1969年,祖父去世。1970年,庭前祖父年輕時手植的老榕枯萎,客廳內曾叔祖所留下清代狀元吳魯*的書軸遭竊。1973年,父親去世。
*吳魯: 1844 - 1912。出生於他里霧菜瓜寮(今雲林斗南)。八歲時隨父遷回福建晉江,44歲中舉人。我曾叔祖龔紹唐與他同科而相識。吳魯後來中狀元,且以書法聞名於世;而我曾叔祖卻受主考官的慫恿,鬻爵返鄉
1975年,我赴美前,從高雄醫學院騎著腳踏車,回鳳鼻頭向祖母道別,離去時她向我揮揮手,我騎車出前庭,不禁回頭,看見她掩面而泣,我頓時潸然淚下。我和她都有預感,那將是永別。我不願再想下去,只是用力踩著單車踏板,漸漸地,那韻律般的浪濤聲,越去越遠了。
1995年,再回台灣。可是,鳳鼻頭已不再是以前的鳳鼻頭了。靠海的村路上,異常的寂靜。原來,阻波的水泥塊把浪濤給消音了。

附近,增添了火力電廠,大鋼鐵廠,造船廠,煉油廠…。隨之而來的混濁空氣,讓人不敢放心的深呼吸。

而老家,則只剩下斷垣殘壁和蒼涼蔓草。

後來,那令人懷念的海灘也不見了。
(龔飛濤 作)

鳳鼻頭的山仔頭和漁港 2024

鳳鼻頭的山仔頭及海灘 1934

2011年10月18日 星期二

荷蘭反攻台灣 1663 ~ 1664

The Expedition of the Dutch for recovering Formosa
in Conjunction with the Tartars


荷蘭原作者﹕ Arnoldus Montanus (1625-1683)
英文版出版者﹕ Thomas Astley 1746

漢譯及註解﹕ 龔飛濤 (Feitau Kung) 1999 首譯, 2011 重修


漢譯者前言﹕
1662年2月荷蘭人被鄭成功趕出台灣之後,非常不服。立刻派出一支艦隊前來報復。可是因為清國不合作,只能單獨對明鄭據點做一些騷擾行動,而無濟於事。次年,荷蘭當局決心大舉出動,捲「浪」重來。這次荷蘭與清國建立同盟,一致對鄭,起先是轟轟烈烈,可是,到後來卻草草收場。整個軍事行動可以說是虎頭鼠尾。鄭王國總算在危急存亡之際,又度過了一次難關。本文就是在描述這事件的詳細經過。
原作者Arnoldus Montanus,荷蘭人,是位神學家,史學家,也當過拉丁文學校的校長,他有不少有關歷史、地理的文章傳世。他這篇文章雖然是站在荷蘭人的觀點寫的,但給人的印象可謂平實、客觀。文中可以感受到他對明鄭海軍的勇敢和敏捷相當欣賞。另外他以間接、隱約的手法點出荷蘭軍並不一定是「正義之師」。(例如﹕他用數目字突顯,被荷軍俘擄的大多是小孩子。)這種對歷史負責的精神,在充滿偏見的古時候,實在難得。即使是「泱泱大國」的漢文化中,我們也找不出一篇稱讚敵人的古文來。
台灣人的祖先中,明鄭遺民是較特殊的一群。他們的出身有貴有賤,卻為了不願被異族統治,或為了忠於明室,而退到天涯海角,持續奮戰。誠然,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所謂的「忠義」是痴是愚,但在當時是公認的行為準則。可是說來容易,做的徹底卻很難。而他們是做到了。即使有些人,在惡劣的環境下(當時的台灣糧食不足,瘴癘充斥,瘧疾尤其猖獗),忍不住而棄逃或投降,也該給他們九十分。畢竟他們已經是漢民族中最具能耐的一群了。
另一方面,明鄭是一個相當有國際觀的政權。鄭芝龍曾在澳門的葡萄牙人處做事,曾經受洗禮而名為Nicholas,又當過翻譯,還娶了日本太太田川松氏,既當海盜,後來又成為國際貿易和航運的鉅子。鄭成功曾向日本幕府將軍求援,曾經擁有一隊「黑人」雇傭兵,既打敗了荷蘭人,還任命一位意大利教士為特使,派他到馬尼拉去跟西班牙人交涉,並著手計劃進攻菲律賓。鄭經則與英國商人來往密切,繼續以貿易立國。可見這個鄭王國的風格與那暮氣沉沉的中原文化截然不同。設使鄭政權能撐上百年,那麼,台灣當比後來閉關自守的清國和鎖國政策的日本更早接受到西方的先進文明和科技才對。
最後要提的是,翻譯這篇文章時發現所有地名、人名都以閩南台語發音為準,比如康熙在原文中是Kong hi而不是Kang hsi。所有羅馬拼音的人地名,如果用北京話推敲,只得到一頭霧水,但若以閩南台語思考,則頓時恍然大悟。


本文﹕

大將出征
Balthasar Bort (波特) -by M.Cramer 1670

基於情報人員的報告,巴達維亞(今印尼雅加達)的荷蘭總督Maetzuiker當局決定派遣一支較強大的艦隊,仍由海軍大將Bort(波特)率領,重返中國沿海。如不收復Tay-wan(大員,今台南安平,原為一小嶼。)及Formosa(以下皆譯作台灣)兩島,絕不罷休。由於過去滿清方面不但拒絕聯合抗鄭,而且還蓄意拖延、並拘留Noble船長及荷方俘虜,因此決定這一次如果清方依然不履行約定,就把他們也當做敵人,一併以武力對付。
這支遠征艦隊由十六艘戰船組成,每艘船上有大砲十一至四十二門不等,總共四百四十三門,其中四十四門砲是銅造的。兵員則有陸軍一千兩百八十一名,海軍一千三百八十二名。另有四艘往日本的商船也由此艦隊護航至台灣海面。艦隊預定集結處是台灣以西十二里格(約三十六哩)的澎湖。他們奉命劫收所有在海上遇到的戎克船(junk),不管是屬於滿清的還是明鄭的。他們又奉命如果不能在中國沿海貿易,則將貨物運往日本處置。此外,這支艦隊必須前往福州把Noble船長接上船,並察看情勢。如果清廷與明鄭修好,而不得收復台灣時,則把兩者均視為敵人,務必盡可能將中國沿海所有城鎮摧毀。而首先要下手的,就是漳州的金門和廈門。


荷清締盟
就這樣,海軍大將波特於一六六三年的七月一日從巴達維亞(今印尼雅加達)率艦出發。二十九日抵越南中部海岸。八月六日經過海南島外海。八日在澳門附近截獲兩艘戎克船。船主告知,鄭成功在前一年已經去世。其子鄭經(原文為Sya,鄭經暱名錦舍,Sya即”舍”的閩南台語發音。又台語稱少爺為阿舍,舍或係少爺siau-ya縮音而成。)接管了大員嶼(安平)及台灣島。八月二十九日,波特帶領十艘戰艦駛入福州航道,其餘艦隻在田灣(譯音)待命。波特一到,立刻書面照會漳江口(疑是閩江口之誤)的清國守城主管,還有正在泉州的總督Sing La Mong(應是Sing Lam Ong 靖南王之誤,靖南王即耿繼茂。)及將軍Li-po-vi(應是Li-po-yi 李部院之誤,李部院即李率泰,正藍旗)。隨後波特即轉往泉州等候消息。終於,在十月十九日(由原作者所註﹕康熙二年陰曆九月十九日推算),滿清總督回了信,表明希望波特草擬一份作戰盟約,並承諾要給與荷蘭自由通商的優惠作為報答。他還同時建議先攻金、廈,再取大員嶼(安平)。
於是,波特就草擬了一份荷清同盟協定。其要點如下: 1.荷清同盟。2.荷清抗鄭,直至鄭軍平定為止。... 7.荷蘭得以在中國及韃靼(即今中國東北及俄屬西伯利亞東部)自由通商。8.攻佔金門、廈門後,荷蘭得以在其中一地駐軍,以防海盜。9.大員嶼(安平)及台灣島平定後,應連同其所有城堡、物產交給荷蘭。... 11.本盟約應有皇上簽印,以為憑證。
清國總督和將軍對第七及第八款獨表異議,認為必須請示皇上。對其他各款,則以書面表示同意。在文件上,清國總督蓋章又簽字,李將軍則只是簽了字。但是清國文書中沒有提到是否讓荷蘭進駐金、廈,也沒有表明攻取金、廈之後清方是否願助荷蘭攻台,因此波特又去信要求澄清。可是清方沒有回覆。

山雨欲來
就在荷、清聯合艦隊由泉州出發,準備進攻明鄭的時候,鄭經的主將,也就是鎮守金門、廈門一帶的司令官周全斌,寫了一封信給波特。信中說明當年鄭成功攻取台灣,完全是為了提供他的兵士一個堅強的根據地以對抗滿清。信中又說經過湖廣、南京戰役之後,清軍已經非常虛弱。加上他們生性膽小懦弱,奸詐卑鄙,在陣前一定會捨荷軍而不顧,因此不能信賴。而且,即使荷清僥倖得勝,清方也會藉口荷軍作戰不力,而不兌現自由通商的承諾。因此不如放棄聯清的念頭,而與「強大的」明鄭議和云云。
剛好這時候,鄭營從廈門放了一個荷蘭俘虜帶信來。(譯者註﹕下文中,荷鄭在台會談時有提到。)他趁機向波特大將密報說﹕在廈門,明鄭敵軍雖有五、六千之眾,卻沒有大砲,而除了一圈石牆外,並無其他防禦工事。而烈嶼(即小金門)則連石牆也沒有。不過浯嶼(譯者註﹕位於金門西南的小嶼。)倒有一個小城堡。至於台灣的赤崁(今台南)則完全不設防。赤崁城(今赤崁樓)內只住有鄭成功的妻小,並無士兵駐守。在台灣的鄭軍則分散各地,逃兵很多,又常常受到「台灣王」Migdag及山地原住民的騷擾。在廈門及金門的附近海上,明鄭海軍有八十艘大型戎克船和二十艘小船。另外有兩百五十艘民船,是供鄭軍的家眷妻小居住的。簡而言之,明鄭軍民已從金廈諸島上的大部分市鎮逃離,看來大家都準備撤往台灣。
在獲得這些消息後,波特及其參謀會議即刻派人向清國水師提督Tongan pek (同安伯,鄭泰之弟鄭鳴駿,見下文)要求馬上聯合出擊,不然,荷方將獨自行動。同時波特也向滿清暗示鄭將周全斌有意與荷蘭言和,用以激將清方。同安伯卻以尚無上級指示而拒絕出動。他要求暫緩三、四天再說。如果荷軍執意孤行,則他只能派出兩、三艘船隨行。但波特怕自己的幕僚們會改變初衷,又考慮到一旦明鄭軍民完全撤到台灣,該島防務勢必增強,往後攻台難度一定增加。因此決定不再延遲,次日即親率八艘戰艦攻向金門。他同時要求清國提供二十五艘登陸艇,由七艘荷蘭快速戰艦隨後帶來接應。
傍晚時分,滿清方面擄獲一艘明鄭小艇,由俘虜口中得知金門鄭軍有艦艇無數,於是派出五、六十艘船隻前往監視。次日上午,當這五、六十艘船回來的時候,荷蘭人察覺到事有蹊蹺。原來出發的時候,明明是滿載人員的,怎麼回來時,船上變成空空的。難道這單位的清兵與鄭軍有私通不成?於是荷軍決定慢一天開戰,以觀動靜。到了下午,一位清國官員如約帶來了二十五艘登陸艇並呈上一封同安伯寫的信。不久清國總督也來信,要求延緩進攻。可是波特不從。

進攻金門
荷軍進攻金門城 1663年
(取自John Ogilby's Atlas chinensis, 1671)
十五日(陽曆十一月),波特率領八艘戰艦,
依原定計劃出發,來到金門南岸料羅鎮外的料羅灣。隨行小艇再從那兒疾駛至北岸之外。第二天早上,波特到金門島西南岸的金門城外近海下錨,首先登陸八十名荷軍。明鄭守軍立刻衝出,奮勇攻擊,不過最後仍被荷方擊退。鄭軍人數雖然多出一倍,荷軍卻只損失一名士兵。這時明鄭援軍由城內湧出,而更多荷軍也從船上登陸。於是雙方二度交鋒,展開激戰。不久,鄭軍不支後退。可是荷軍攻勢趨緩,鄭軍見狀,馬上穩住陣腳,並從岩石之後,發箭攻射。結果,荷軍攻城不成,途勞而返。

第二天,波特正準備再度攻城,忽然接到清方Ma titho lau ya又名Bethetok(譯者註﹕應是「馬提督老爺」,即馬得功)、同安伯等將官來信,聲稱當日滿清艦隊將出動與荷蘭方面會合共同討鄭,請波特稍安勿躁。信中並提及他們已經在海上"擊潰"敵軍。波特得悉大喜,認為這次清方真的要照他的計劃合力攻城了,於是下令兩隊陸軍加上若干水兵先行進擊。他們到了城下,有的朝守軍射擊,有的往城內扔手榴彈,更有的架起雲梯企圖攀上城去。可是雲梯是蘆桿做的,脆弱易斷。金門城久攻不下。波特見狀,只好退兵。次日,整個荷蘭艦隊都撤離了海岸,往海中找清國艦隊會合去也。不久荷、清兩軍即在海上相會。接著荷方就派出兩艘戰艦在金、廈之間的烈嶼附近下碇部署,與千艘大大小小的明鄭戎克船相互對峙。

激烈海戰
明鄭大戰荷清聯軍 by M. Cramer 1670
十九日,明鄭鎮守金、廈的司令官周全斌伯又寫了一封信給波特。信中再把清國辱罵一頓。然後他代表國姓少爺(即鄭經)答應荷方,只要修好,就可以和大員自由通商。並且願意送給荷蘭一個港口,荷方可以從銅山(今福建東山)、南澳(汕頭附近小島)、雞籠(今基隆)、或金門附近的小嶼中挑選一處。周全斌又說,如果要戰,那麼鄭軍有帆船五百艘,火船兩百,一定將對方燒個片甲不留。波特看了信後,回覆道,他已經與清國軍隊有約在先,對於明鄭的好意只能婉謝,不過,開戰之後,他一定會善待明鄭戰俘的。
於是一場激烈海戰就這樣展開了。首先荷清聯合艦隊攻入金門、烈嶼之間的明鄭船隊中,並且包圍了五十艘較大的戎克船。鄭方在抵抗之中損失了一艘船,但卻能突破荷蘭艦隊的封鎖,轉而攻向滿清艦隊,使清兵措手不及。頓時鄭軍個個奮勇登上清國船艦,清國士兵被殺得落花流水,紛紛游向荷方求援,可是這時剛好海上無風,荷蘭戰艦無法趨前營救。結果連泉州長官馬提督的旗艦也丟了。還有范提督(譯音),不但他的船丟了,命也丟了。接著鄭軍就在兩條主艦上洗劫一番。後來荷艦趕上來時,鄭軍為了保全實力就撤離了,留下的只有一艘擱淺的戎克船。
這次戰役,荷軍戰死一名,受傷十六。不過在清國方面,則完全證實了他們的膽小懦弱。他們的兵力有對方的四倍之多,而且還有荷艦大炮掩護,可是卻潰不成軍。反過來,明鄭官兵面對那麼多的大型敵船仍極力抵抗,只見箭、鏢、子彈、火槍齊發,如大雨一般的傾落到敵方,奮勇無比。事後,波特派了一名翻譯官去找同安伯,問他為什麼他的軍士那麼沒有用,同安伯答道,是軍心恐慌所致。
二十日,荷清聯合艦隊在浯嶼附近發現敵蹤。先是明鄭船隻逼近並攻擊清國海軍,然後荷蘭戰艦又從後面進逼鄭軍。鄭軍見狀,立刻停止攻擊。可是這時荷蘭艦隊已經將明鄭船隻團團圍住。看樣子,明鄭船隻就只有三條路可走而已,不是被俘擄,就是被擊沉,不然就是被逼衝上岸而擱淺。可是明鄭水兵,卻充分發揮了他們的活力、戰技、和勇氣,在重重的炮火中,橫衝直撞,突圍而去。結果,明鄭總共一百八十艘戎克戰船中,只有三艘被俘,其餘皆安然退回金門和浯嶼。
當天下午,波特攔截了四艘從金門開往滿清方面的明鄭戎克船。竟然有幾位清國官員前來說項,聲稱這些船隻是受漳州長官之邀,要求釋放他們。可是波特認為泉州方面有言在先,一旦捉到敵人,不管理由如何,一律以俘虜處理。因此只答應放走兩艘,依然扣留其他兩艘。
這時,清國將軍李部院(李率泰)很想知道這次海戰的結果,他沿漳州河而下,還派人向波特詳問戰績。後來又在信中提到,他曾經在遠處小山上觀戰,他暸解這次勝利完全是荷蘭人的功勞,他一有機會就會向清帝報告。

金廈陷落
就在同時,李將軍的騎兵團在廈門島登陸,對廈門市鎮發動突襲猛攻。廈門終於陷落。陷落之後,清兵便對當地居民展開屠殺、劫掠。當天,李將軍寫信給波特,告訴他廈門的戰果,並且約他次日來相會。於是波特就帶著他的副司令官以及一位艦長上岸去赴會。會面之處正是鄭經原有的寓所。清國高級首長都來歡迎。雙方互相道賀、稱讚一番。在慶功會上,波特要求先前被扣留在福州的荷蘭貨物,應即發還。李將軍馬上答應,並且還說,敵人即將被逐出沿海各島,荷蘭方面可以保有所有他們擄獲的戰利品。不過,清國無法保證能幫助荷蘭收復台灣。會後,李將軍從在廈門搶來的戰利品中挑出五十頭牛及幾隻羊送給荷蘭人。
在此同時,有幾個粗魯的漢人登上荷艦,要求發給通行證,好讓他們向滿清投誠。他們並削去頭髮,以示歸順。他們又說明鄭敵軍已經趁著夜色逃遁而不知去向了。波特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於是派使者向李部院(李率泰)送上巴達維亞荷蘭政府的信件和禮物。李將軍對使者說﹕信件我欣然接受,可是貴方應該知道我方一向是不收禮的。不過,如果這些禮物作戰時能派上用場,那我只好收下了。使者答道﹕那當然,當然。於是李將軍命令手下把禮物原封不動的搬進他的帳蓬,並奉荷蘭使者為上賓。
二十三日,荷清聯合艦隊航向浯嶼,卻發現敵人早已撤走。於是上岸佔領島上的三個新據點。其中之一,還有一座城堡,建築雖然不甚美觀,卻蠻堅實的。其牆壁有二十四呎高,六呎厚,而且是石造的。其規模跟巴達維亞的城堡一樣大小。可是清兵已捷足先登。等荷蘭人到達時,城堡內只剩幾條板凳和九門不能使用的槍砲。荷軍只好把這些槍砲據為己有。至於其他的兩個據點,一個大部分是由岩壁開鑿而成,另一個是依著河流而建,相當堅固。
次日,李部院 (李率泰將軍) 聲稱該地區不適合荷蘭人駐守,而下令將島上三據點予以拆除。李某並稱台灣比較適合荷蘭人,且清國一定會幫助荷蘭收復台灣。可是波特不同意拆除浯嶼據點,堅持要去找李將軍理論。不久,李將軍來信邀請波特與馬提督、同安伯等一道進取金門。結果,大家在荷蘭參謀會議上還是決定採納李將軍的意思,而放棄佔領浯嶼。
二十六日,波特率艦下錨金門。而滿清的戎克船隊,前一天已經先到。於是大家一起登陸,才發現敵軍也已撤走。於是清國軍隊大肆劫掠,而且不照約定與荷軍分贓。
金門城是個小市鎮,用兩條腿,大概花一個鐘頭就可以將它繞行一圈。它的城牆是蠻堅實的,不過比起廈門城,仍遜一籌。城有四個城門,並有大砲十五、六座。當然,大砲全給清國軍隊搬走了。至於,城內的民房都是石頭砌成的,但是沒有廈門的密集。進城之後,只見清國士兵從地洞中、角落裏拉出一些可憐蟲,有的當場被殺,有的則毫不留情的被拖著走,然後邊拖邊砍,直至斷氣。
二十七日,滿清總督和李將軍由仙遊來信,信中提到有一名海盜頭目(或指鄭經)盤據了銅山島(今東山),希望波特能跟他們一道去剿匪。信中又說,早先有一位清軍將領曾在附近的雲霄港擄獲敵船一百五十艘、斃敵五百、俘敵兩百,其中包括一名明朝的高官。信中還附上一份他倆連袂向皇上稱讚荷軍忠勇的奏章副本。

荷清之間
一六六四年一月三日,波特擄獲一艘裝有八門大砲的敵方戎克船,一艘中型船,及一艘小艇。他把那艘戎克船連同三名戰俘送回巴達維亞,還附上一封報告書。次日,滿清總督和(李)將軍派了兩名官吏來邀請波特到仙遊相見。兩位官吏告稱鄭經已無力再戰,他已派人來求和,並表示願意薙髮歸順;台灣鄭軍正群起歸降;明鄭方面願意把台灣和大員(安平)歸還荷蘭;而同安伯正要去把那些願意歸順清帝的接運過來云云。
到仙遊見面之後,清國總督(靖南王耿繼茂)也親口確認,敵人已經表明要歸降了,不過他又說他不信任那些「惡棍」,所以想繼續作戰下去。波特則覺得既然明鄭已經求和,他要啟航到大員(安平)去。而且他判斷鄭軍已經從銅山島移往那裏了。總督靖南王(耿繼茂)則大不以為然。不過他看波特那麼堅持,只好承諾一旦合力平定銅山和南澳之後,在權力許可下,一定調遣戎克船隊隨同荷蘭艦隊前往安平。對此,波特感到滿意。於是總督大宴波特,還送他四十頭黃牛和一百擔白米(一擔等於60.52公斤)。另外又給他一封信,信中指令福州巡撫讓遭扣留的Noble船長可以立即出售貨物,不得延誤。宴後,波特上馬巡閱清方軍營,但見營寨紮實,工事甚為堅強。隨後,他向總督表示,他可以不要浯嶼,但是他想要在漳州河口的鼓浪嶼屯駐下來。總督說﹕「只要皇上同意,就沒有問題。」
一月九日,滿清總督見波特仍待在岸上,沒有行動,於是派人來提醒先前約好合攻銅山、南澳的事。波特表示他無法說服屬下去銅山而不先去大員(安平),因此已經決定六天後直航大員(安平)。總督又派人來催逼先攻銅山,而且還說他的戎克船隻得花時間整修才能遠航台灣。對此波特回應說﹕他討厭一再拖延。他覺得總督說話不算數,因此已經不再信任他了。(原作者在此提到,其實就合攻銅山一事,食言的是波特,不是滿清總督。)接著他又用一些難聽的字眼罵總督優柔寡斷、口是心非。總督靖南王得信後,大怒。不過,他並沒有反唇相譏,反而馬上回信委婉解釋。就這樣書信一來一往。最後總督讓步,讓波特先取台灣,而且答應派遣兩艘戎克船和兩百名清兵同行。另外總督還給了一紙公文宣示﹕『台灣應屬荷蘭。』他又交待,萬一明鄭不乖乖投降,他就率領大軍前往支援。第二天,波特派人向清國要求提供「苦力」或「僕隸」來搬運物資上船,同時贈送總督一份禮物。總督說因為禮物是武器之類他可以收下,又說他很慚愧,「巴達維亞王」已經送他兩次禮,他卻還未回報。兩天後,波特登艦啟航,總督也帶兵往泉州去也。

Sau-ya 與 Tongan Pek
十四日,波特由仙遊回到金門,他上岸去察看了幾個被戰火蹂躝的村莊。他特別留意一個名叫Sau-ya Hou Pon的村鎮 (按:Hou Pon或係Hou Pou後浦之誤,後浦原是鄭成功駐軍操兵之處)。這地方本來景色怡人,四面圍牆,村中多房舍。可是現在房子已經被清國士兵燒掉了。這個村鎮是當年鄭成功離開金門前往圍攻大員(安平)時,由一個叫Sau-ya的人建的。Sau-ya (應是鄭泰,鄭成功堂兄)原住廈門,因為鄭經在當地課徵重稅,所以與兄弟們乘船準備投奔滿清。鄭經得到消息後,派人追上,表示只要他回心轉意就封他為金廈首長。Sau-ya心動而回,不久就被鄭經殺了,所有財產也被沒收掉。他的兄弟們知道這回事後,就都投靠滿清去了。現在的清國水師提督Tongan Pek「同安伯」(可能是鄭鳴駿) 就是兄弟們中的一位。(另有一說,謂同安伯或指施琅。按施降清後,曾為同安副將、同安總兵、及水師提督。)

東征台澎
EE: 明鄭要塞  C:廟(天妃宮?)  B:荷蘭艦隊停泊處  D: 荷蘭堡 A: 港灣入口
(取自1670年 Matthijs Cramer 所著 
"Borts Voyagie naer de Kuste van China en Formosa")
二十九日,荷蘭艦隊還有兩艘清國戎克船揚帆駛向台灣。當他們在金門某處稍作停留時,一艘明鄭敵船帶來了一封在台灣的荷蘭戰俘寫的公開信。荷俘表示他們奉周全斌伯的命令寫信,如果荷方願意和解,荷蘭可以領有銅山、雞籠或南澳當中的一處。如果不和解,那麼這些荷蘭俘虜,永遠無法釋放。波特再三追問,可是這明鄭使者只是說他還要去見清國總督及將軍,處理一些協議。其他則不願多談。波特在徵求清國代表的同意後,口頭上答應可以和談,並約定雙方在澎湖相會。
二月五日,荷蘭艦隊駛進澎湖灣下錨。次日,清兵自行上岸。結果四名喪命。七日,珀曼(Poleman)隊長率領兩百四十名荷蘭兵分成六隊登陸。在離海岸一里格(即三哩)處與明鄭敵軍遭遇。隨即發生戰鬥,結果一名掌旗手陣亡,五名士兵及一名隊長受傷。這時另有三隊荷蘭兵趕來支援,才把敵人擊退。是役,鄭軍有十八名被殺。八日,珀曼又帶人到「教堂灣」和「荷蘭堡」(按:荷軍於1622年曾強徵一千六百名漢人在風櫃尾興建城堡)去尋覓,結果不見半個人影,不過倒是抓回了七十頭黃牛,還有山羊和綿羊。此後,荷蘭兵時有收獲,物資供應日益增加。這其中還包括獲得十五門鐵砲,當中十二門原屬荷蘭,能發射三至八磅的炮彈,另三門則是明鄭鑄造的。接著當地居民也開始送來山羊和雞鴨。荷蘭人把這種舉動當作是歸順的意願,所以就發護照給他們。
十三日,艦隊駛抵大員(安平)的Zeelandia城(今安平古堡)附近下錨。但是陸上一點消息也沒有,更甭談有什麼歸降的舉動。於是大家決定派出兩艘快速戰艦和那兩艘清國戎克船前往打狗(今高雄)把滿清總督和將軍的有關「台灣應屬荷蘭」的聲明遞交給對方。

利誘威脅
十九日,荷蘭副將率艦進逼安平城至射程之內。這時城內終於來了回信。信中對滿清惡言相向,並指責荷蘭人不應該把部分鄭軍戰俘交給清國。信中又說如果荷蘭有意與「世藩」(即鄭經)商談通商貿易,可以派遣使節上岸來。可是信中隻字未提投降事。同一天上午,台灣南路軍統帥Syau tong tsyong(蕭中衝,應該就是蕭拱宸,按:鄭成功攻台時,蕭拱宸統領”中衝鎮”勁旅千人。可是夏琳的”閩海紀要”卻稱蕭於1662年已被鄭經所殺,而後人也多照單引述。)派了兩名代表來談判。詢問之下,得悉蕭將軍手下有七千人之眾,一時波特驚愕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參謀會議決定以五千兩日本銀收買蕭某。於是荷方派出一名秘書前往南路軍總部見蕭將軍,另外也派代表向大員(安平城)官員招降。同時八百名荷蘭兵分成十六隊上岸,在一座小山丘下紮營待命。
二十一日,那位秘書從蕭將軍處帶回口信說,蕭某願意帶領四千士兵來歸降,讓荷蘭船隻將他們載回大陸。但是,蕭將軍索價一萬兩銀子,其中五千兩給士兵,餘五千兩給蕭某和他的軍官團。而且要「人銀兩訖」,不可拖欠。蕭將軍又傳話說在赤崁(台南)和大員(安平)的鄭軍約有九千。如果他們知道他蕭某已經歸降,也會想談和,這時只要再花一些錢,那麼整個江山就都是荷蘭人的了。蕭某又說他會把荷蘭俘虜也一并送來。
就在雙方討價還價之際,鄭軍全力趕工完成了三座堡壘,同時又駛出八、九艘大型戎克船到海上來與荷蘭艦隊對峙。二十二日,荷方又去信提議,只要把赤崁的荷蘭俘虜帶上船,同時讓鄭軍可以自由行動,前來投誠,就給銀五千兩。蕭將軍則堅持得先拿到錢才能照辦。這時,清方人員在旁慫恿荷方付錢,可是波特覺得先付錢風險太大,不允。又過了兩天,在另一方面,大員(安平)官員也回了荷方十九日的招降信。可是他們並沒有派代表來談判,只是在信上重申可以考慮讓荷蘭人在某些島嶼上定居,並且反要求荷蘭派出正式代表前往安平談判。荷方立刻回覆說,如果兩天內鄭方不派人上船會談,荷方就要昇起挑戰旗,發動全面戰爭,讓明鄭再嚐金、廈敗績的苦頭。

打口水仗
二十八日、波特接到報告,當日上午有相當數目的敵方騎兵和步兵出現,並且在離荷營兩里格(六哩)處紮營下來。波特立刻離船上岸,命令在荷營大砲射程的邊緣上,開挖一條戰壕,以阻擋鄭軍的推進。次日上午,鄭軍將領來信要求談判,又提到願意割讓某些島嶼的事。於是波特派出代表團跟隨敵軍將領還有兩千敵兵到大員(安平)與明鄭當局會談。會中,荷蘭代表堅持台灣全島必須歸還荷蘭,特別是安平城,赤崁堡及雞籠三處。而且荷蘭俘虜應該釋放,財物損失應該賠償。
二十一日(?),波特大將把艦隊開到安平城下停泊。當他正準備親往安平一趟的時候,遠在福建銅山的鄭經剛好派遣兩位官員帶信到達。信上再次提到願把南澳島讓給荷蘭。波特告訴兩位使者,他如果要南澳,他隨手就可拿到。可是他不想要南澳。他不惜一戰,要的是台灣島和大員嶼(安平)。鄭經的代表回稱﹕「如果你那麼喜歡台灣和大員(安平),那當初就不該幫助滿清把我們逐出金、廈等地。」
再說,荷蘭代表團隨敵軍到達大員(安平)的次日,就受到安平嶼長官「後衛老爺」(Ou wi lau-ya)的接見。(譯者註﹕當時統領安平鎮的是顏望忠。)接見時,左右要求荷蘭代表團員向「老爺」下跪,代表們不肯。「老爺」問﹕「你們因何而來?」代表們回答到﹕「我們是來弄清楚,您是要如何跟我們議和的?」「老爺」說﹕「去年十月六日荷蘭俘虜帶給貴國大將波特的信上已經寫的很明白了。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呢?」代表們立刻提出荷蘭方面的條件(即台灣等歸荷蘭、釋俘、賠償云云)。「老爺」當然聽不下去,直呼無理。「老爺」又說﹕「波特給荷俘的回信不是說,他能取得南澳就滿意了嗎?」可是重讀那封信後,發現並非如此。
最後,明鄭當局不准荷蘭代表們再提起台灣和大員(安平),因為他們實在聽不下去了。「老爺」並透過翻譯表明,除非戰敗,不然絕不退出安平城。他還建議,如果荷軍願意,雙方可以在赤崁(台南)的原野上相會,大家赤手空拳,不用刀槍,全靠本事,比鬥一番,看誰比較勇猛。如果荷蘭人贏了,明鄭就全數投降,沒有第二句話。但是,如果荷蘭人輸了,就應該盡棄前嫌,與明鄭永結同盟。又說如果荷蘭缺乏交通工具,無法上岸比鬥,鄭方願意提供舢板借用。對此,波特叫翻譯官向「老爺」回話說他們荷蘭人寧願游泳上岸,也不想勞動明鄭的舢板。波特收到的回音是﹕「很好。」
三月四日,波特接到代表團的來信,說他們已經受到監視。接著,又收到一封台灣本島長官的來信,署名「後衛安」Ou wi aen【譯者註﹕當時統率承天府(今台南)及南北兩路,也就是台灣本島的是黃安,而大員嶼(安平)則由前述的那一位「後衛老爺」顏望忠統領。】信裡說﹕「原先你們只要求雞籠和淡水作為通商口岸,現在少王世藩(鄭經)謙讓南澳給你們,你們竟然不知足,而非取得大員(安平)、赤崁及台灣全島不罷休。如果你們真以為我們會那麼容易就把擁有多年的領土放棄,那你們是在自己欺騙自己。」

相互鬥智
至此,荷蘭人領悟到對明鄭已經沒有什麼可期待的了。他們再衡量自己的實力,實在不足以使對方屈服。於是開始考慮如何使代表團安全歸來,又如何能保全面子的打退堂鼓。終於,荷蘭人寫信給台灣當局,略謂﹕既然此地官員不願歸還安平城和赤崁堡,他們只好到銅山直接找鄭經談判,看能不能有較好的結果。這樣的說辭,果然有效。明鄭方面以為波特即將離台,就把荷蘭談判代表們放走了。代表們回來後報告說,鄭軍早已經在安平城外,沿海岸安置二十門大砲。至於原來的安平市街現在是一片廢墟,只剩下幾間房子。(譯者註﹕原先荷蘭人在安平城外另建有一市街,鄭成功攻台時被毀。)而赤崁(今台南)則擴建了許多。
三月七日,荷蘭艦隊移師到打狗(今高雄,可能是紅毛港附近)。同一天,有一位鄭軍隊長帶領二十六名士兵來荷營投誠,並表示願為荷蘭軍效勞,還願意去招降更多鄭軍。據這位隊長說﹕在台鄭軍共有一萬,其中南路五千由蕭中衝(拱宸)指揮,而蕭將軍根本沒有歸降荷清的意念,那些討價還價的動作,只不過是在詐降欺敵,捉弄荷方,其實他是一心一意,找機會想要攻擊荷軍。
隔一天,剛好蕭將軍又來函,這次他言明為表示"誠意",願意把他的祖父送來當人質。可是當波特拆開另兩封指定由清國代表轉交滿清總督及將軍的信時,發現其內容又是另一樣。蕭將軍在給清國的信上說,他很想歸順滿清,希望清國趕快派大船來接;他不想乘荷蘭船,因為怕會被載到巴達維亞(印尼雅加達)去;又說,他的士兵有可能先駕船過去,而他也會派他祖父去商討歸降細節。波特回信告訴蕭某說,他知道蕭不誠實,而且既然蕭無法循規和解,只好干戈相對。
荷蘭一方面放話恐嚇,另一方面卻在十二日把槍砲彈藥從營寨搬上船。十三日,則連帳篷和士兵也都上船了。當天下午,荷艦上開參謀會議,有人主張西航佔領浯嶼,再圖銅山、南澳,也有人認為不如回巴達維亞去。最後,決定回去。
十四日,明鄭騎兵和步兵(可能是前鎮或中權鎮的單位,見下註)約三、四百名出現在打狗(高雄)海岸。他們一直在船砲射程之外,保持警戒。這一天,又有二十四名漢人帶著武器投奔到清軍船上。總計,叛逃的明鄭軍民有一百零二名。

註: "前鎮"的駐地在今高雄前鎮區;而"中權鎮"有營盤在今林園與小港交界的中坑門。鄭成功攻台時,共帶來二十鎮的兵馬,每鎮約一千人。

不戰而退
十六日,荷蘭副將費衛(Verway)率領四艘快速戰艦和那兩艘滿清戎克船揚帆西航,直向大陸。他奉命將叛離明鄭者帶到莆田或漳州河附近。他也帶了一封波特大將寫給滿清總督及將軍的函件,內中說明了在台灣的經歷,並且解釋要回巴達維亞的原因是,很多荷蘭兵在打狗(高雄)紮營時病倒了。信中並保證,當下次南風強盛的時候,一定會帶領一支更強大的艦隊回來,與清國合攻南澳和銅山。
同一天,波特大將親率十一艘戰艦啟航(譯者註﹕ 戰艦好像少了一艘。),二十一日到澎湖下錨。在那兒,他寫了一封信給正在福建銅山的鄭經,勸他聽清國的話,把安平還給荷蘭。信中又說,他本來想親身到銅山拜訪,還想當面建議明鄭派遣大使去巴達維亞,可是天氣惡劣,只好作罷。二十六日,波特離開澎湖,三月二十一日(此日期有誤)返抵巴達維亞。這次,波特一共帶回漢人俘虜兩百四十三名,其中男人五十九人,男童一百四十八人,女性三十六人。
荷蘭副將費衛到了大陸,在鼓浪嶼下錨,把叛離明鄭者送上岸,也把給滿清總督及將軍的信送出。一個削髮歸降的漢人自告奮勇的上船來提拱「情報」。他說鄭經和他的部隊仍在銅山,他們不敢轉往安平,因為怕途中遇上荷蘭的艦隊。他又說十四天前,有一股人馬約五千人,分乘六十艘戎克船,前來停泊於Hay tan(海澄?)。他們的首領說,如果能讓他們在金門、廈門安居,那麼明鄭主力就會來歸順。可是滿清將領們不允,將領們認為,下次新的荷蘭艦隊再來的時候,明鄭就會乖乖的求降了。幾天後,費衛率艦回航。他比波特慢六天到家。
譯者註﹕英文版在本篇末下方,有一行小字,寫道﹕「此次遠征,荷蘭軍因各種不同原因死亡的共兩百十一人。」
譯者又註﹕本文中各段落的標題是譯者為了醒目而加上的。

譯者補記﹕
同年(1664)四月,鄭軍前線主將周全斌降清。鄭經棄銅山,赴台。
1673年,鄭經反攻大陸,收復福建七州府及金、廈兩島。
1680年,復土盡失,鄭經又退回台灣。
1681年,鄭經歿。
1683年,滿清、明鄭澎湖大海戰。清滅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