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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4日 星期四

Albrecht Herport在台灣4/6

一名瑞士籍荷蘭兵的台灣經歷




摘譯自 Eine kurtze Ost-Indianische Reiß-Beschreibung 

(東印度旅歷紀要)

第四篇 1661 年 6 月 ~ 9 月
大肚之役 - 援軍抵達 - 大海戰 - 澎湖之役

Albrecht Herport 
龔飛濤 (Feitau Kung, M.D.) 譯注


大肚之役
17世紀台灣簡圖 取自維基百科
1661年6月3日,一大早,有位荷蘭人來到熱蘭遮城。他原是赤崁城的鼓手,跟其他人一起被擄,而被安置在一艘戎客船上。前晚他決定游水逃離,投奔到我們這裡。他在水中泡了七個鐘頭才到達。

他進城後提供了許多情報,其一是: 不久前有2000名鄭軍加上30個荷俘,進入了Mittag (Middag,大肚)王的領域(今中部大肚溪流域一帶)。這番王的領域南北各有17個社。而他對荷蘭人一向友好。至於他會不會屈服於鄭方的壓力而投降呢? 答案是無庸置疑的。

起初大肚族人對鄭軍極為友善,還提供任何他們需要的物品。鄭軍官兵頗為'感心',而放下武器、卸下心防。但,番王及其屬下暗地裡卻計畫突襲鄭軍,且事先還通知荷俘,讓他們有所準備。

就這樣,某夜,奇襲發動。結果一千五百多名明鄭官兵被殺,剩下的躱進甘蔗園裡。大肚番王得悉,下令火燒蔗園,鄭軍被逼現身,接著又是一場殺戮。最後,僥倖生還的寥寥無幾。

事後,那30名荷俘,向北通過大肚領域朝淡水而去。他們一路無事,幾天後抵達離淡水僅三哩處。沒想到在那裏遇上當地土著,被追著跑。當他們奮力渡河之際,被追上了。結果8名被砍頭,其他的大多中箭負傷。一些走得動的,當天抵達淡水,與我駐軍會合 (荷蘭於1642年取代西班牙佔領淡水)

譯者識: 關於這事件,有人認為是鄭軍對大肚原住民粗暴無禮在先,才引起大肚人的反抗。但Herport 的記述,並未提到這一點。

這位赤崁城鼓手又說: 因為過去六星期,雨一直下個不停,有許多明鄭敵軍喪生。

鄭軍火攻,荷軍自爆
6月5日夜,靠近赤崁堡的水面一聲巨響。翌晨我們得知,原來一艘載有1000磅火藥的敵方戎克戰船失火爆炸。

6月13日晚,敵方號角聲、喧囂聲齊鳴。我們認定他們即將發動攻擊。其實前一天我們就看到許多雲梯出現。果然,他們將一些戎客船改成火船,企圖引燃停泊在熱蘭遮城前的我方大帆船和小舟艇。隨著火船而來的是10艘載滿敵兵的舢舨。我們見狀立刻從四座碉堡,開火重擊,還擊沉了幾艘舢舨,可是他們毫無畏意,只顧著綁繫火船,把火引到我們的船隻上,然後才離去。我們則趕緊過去滅火。

而在熱蘭遮城內,大家正整裝待發,準備迎敵。不料有名士兵的子彈帶不小心著了火。他急忙把子彈帶甩掉,沒想到火勢卻因此蔓延開來,最後還波及一個箱子,結果引爆裡面的50枚手榴彈,造成我方重大傷害。(九天後類似事故又重演一次。)

荷鄭各有硬漢,Klenk卻是懦夫
6月16日,5名騎兵奉命出城,執行任務,企圖生擒看管敵船的哨兵。當他們接近敵營時,30名配有弓箭和刀劍的明鄭騎兵追出。他們正想撤退,從草叢中卻冒出百名明鄭步兵擋住了後路。我方騎士腹背受敵,只能奮力突出重圍。不幸有一坐騎,跌了一跤,被敵軍追上。這位騎兵,面對眾多鄭軍,仍獨力奮勇抵抗,當卡賓槍彈耗盡後,猶持槍衝刺,直至傷重陣亡。國姓爺(鄭成功),獲悉此事,深受感動,即使對方是敵人,仍認他是戰鬥英雄,為他舉辦隆重的葬禮,還下令全營鳴炮致敬。

7月10日,一艘戎客船出現南方海面,後面還跟著一艘荷式平底船。這艘戎客船被暴風雨吹到北汕尾,而擱淺在沙灘上。大員首長立刻派出一艘單桅帆船去查個究竟。原來是來自巴達維亞(今雅加達)的唐山籍商人。他們還帶有大量金錢。這時戎客船已破損,於是一些唐山商人帶著幾個尚完好的錢箱登上我方的單桅帆船,並拿出一半錢財分給船員做為謝禮;另外幾個商賈選擇游泳離開;其餘的則投奔敵營去也。

這些唐山商人是兩個月前從巴達維亞出發的。他們說: 出發前有聽到,巴達維亞當局已經任命一位新的大員(熱蘭遮)首長。他隨後就會來台履新。

5.Bokenstall崗哨    1.熱蘭遮主堡
3.熱蘭遮城郊/市街
7月15日,我方再度派出一名士官,帶著10名志願者出城,希望捉回一兩個敵方哨兵。我們在前往Bockstall 哨站(見左圖)宿舍的半途,遇上三名明鄭士兵。我們用繩索勒住兩名敵兵的脖子,不讓他們叫出聲來。另一名則被逃掉了。在嚴刑拷打之下,兩名鄭兵被逼說出一些不足信的假情報,卻寧死也不願出賣他們的同袍。

幾天後,海上出現一艘大船。當晚我們派出一艘單桅船去探個究竟,如果是新首長到任,就向他報告此地嚴峻的情勢,讓他有所因應。接觸結果,果然是新首長Kling (Klenk)來了。但沒想到,Kling (Klenk)一聽完報告,就以'自己人單勢薄,手下沒有很多武裝人員'為由,而棄職溜往日本去了。

鄭軍改弦易轍
接著,敵人開始在北汕尾設置多座砲台,這樣他們就能朝熱蘭遮城的正前門攻擊 (先前是由東側的大員市街進攻)。他們認為,因為我們每天都要把死者由此移出埋葬,他們可先掌控這地方。

戰鬥結果,我方傷亡慘重。此外,還有400人生病了。他們有的得壞血病,有的患水腫。這跟長期缺糧缺水有關,尤其是缺乏新鮮食物(維他命缺乏症等) 。至此,我們已陷入絕境。

救兵到了
8月9日(或8月12日)一支由12艘大船(一說10艘)組成的艦隊從南方而來。我們衷心期望,那是援軍到來。果然得償所願。當他們在南停泊場下錨之後,立刻放來一條單桅船,上面載滿人員和武器。這艦隊的司令官叫 N. Gaw (Jacob Cauw)

不料半小時後,忽然從南方颳起了大風。船隻不得不立刻起碇隨風航向大海。其速度之快,沒多久整支美麗的艦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讓我們十分傷心。而更令人沮喪的是,黃昏時,敵人對我們喊話稱: 其中有一艘船被吹上陸地,船上部分人員被俘。而敵方已從他們口中獲得許多情報。

11天後,艦隊重現。還帶來畜牲,給病患補營養。原來這些日子他們是在澎湖避風。船隻靠岸後,彈藥、糧食和供應品都搬進城堡內。

按: 荷蘭東印度公司Batavia總部 (今印尼雅加達) 命令Klenk 去台灣接替原首長Coyett 後,才獲悉台灣情勢比原先預估嚴重,於是另派Jacob Cauw帶領700名士兵於7月5日出發,趕赴台灣支援。

大海戰
1. Die Haupt-Festung Seelandia 熱蘭遮主堡 (今安平古堡),荷蘭佔領
2. Die Rundut (Ronduit, redoute, redoubt) 要塞,荷蘭佔領
3. Die Vorstatt (Vorstadt) oder das Quartier. 熱蘭遮城郊或大員市街,明鄭佔領
4. Das Höltzerne Wammest. (etwa ein Blockhaus)木堡,荷蘭佔領
10. Das Schiff Kaukerken. Kaukerken號戰船
11. Das Schiff Kurtenhofen. Kurtenhofen 號戰船
藍色箭頭: 港道入口。
接下來幾天,開始準備攻擊敵人,其中5艘戰船裝備齊全後,將駛進熱蘭遮城和市街前面的港道,用船砲轟擊市街;那些小艇和單桅船則配有手榴彈和火船裝置,用來對付敵人的戎客戰船。

然而,出擊當天(9月16日上午),我軍抵達現場時,發現整個大員市街固若金湯,到處都是槍砲,而且還對我船隊猛烈轟擊,我方不支後撤。只有兩艘戰船仍留在那兒。其中一艘叫Kaukerken,它正好在鄭軍砲台對面,遭重砲攻擊,以致船上大部分官兵都負傷,而無法操作槍砲或弓箭,只能跳船游回熱蘭遮城。不久船尾因火藥爆炸而拋上空中,不過前半部還浮出水面,因此有些人仍想留下。可是火勢持續蔓延,甚至燒到船頭的斜樯(Bauchspreit/Bugspriet),這才正式棄船。這時有幾艘敵軍舢舨靠近,他們把我們走不動的傷兵拉起,然後拋進燒得耀眼的火堆中。

另一艘戰船叫Kurtenhofen,它離北汕尾對面的砲台較遠些。船長和幾位船員登上一小艇,然後船長下令將錨丟掉,划離大船而不復返留在戰船上而還能游泳的士兵,只好跳海游向陸地。最後船上只剩下六人,其中一位是副船長。他們因為竟夜應付敵人的火船攻擊,而精疲力竭,無法游泳。只能將一艘火船撲滅,然後跳上划離以自救。

至於我方的小艇和單桅船隊的任務原本是要貼近敵人的戎客戰船,再以火攻之。不料兩艘單桅船和一小艇以及船艇上所有人員卻被擄走。其他船艇雖然奮力擲射手榴彈和燃燒彈攻擊,可是敵人動作敏捷,用船帆擋下,然後立刻把它們擲回到我們船上。結果我方傷亡慘重,只好撤退。

這次戰役,我方有300人陣亡,傷者不計。部分死者隨著潮水漂到鄭軍那一邊。鄭軍把死者的生殖器割下,然後塞進他們的嘴裏 (... in dem jhnen jhre Gemächt ausgeschnitten vnd (und) in den Mund gestecket),再把屍體丟入河中,讓它們流回到我們這一邊。其中有些還被砍頭,或遭受其他非人道的處置。

於此同時,部分從5月4日赤崁之役後就淪為俘虜的荷蘭人,誤信我軍在海上、大員市街,以及赤崁都奏捷的謠言,竟集結並武裝起來(他們雖是俘虜,但因是投降者,所以有某程度的自由),朝赤崁堡前進,希望我方在大員勝利時,他們也能參與收復赤崁的行動。可是事實並非如此。我們在大員;他們在赤崁,都被擊敗,而他們還全被抓進牢內,然後一個一個地被處決。

港口保衛戰
這時為了維持熱蘭遮城的供應無虞,就得保障我們船隻能自由進出港口。所以。我方在城外的海角建了一個木堡 (hölzerner Wammest, etwa ein Blockhaus),上有兩座砲台,還配以重砲,可以直射入海。

而敵人當然也想要控制這入港航道,於是他們派數艘戎克戰船來到港道的入口。我們則駛出一艘領航艇,甲板下藏有焰火材料和炸藥,甲板上有數位善於游泳的水手。這領航艇硬擠進敵人戎客船群之中,裝著要突破封鎖,強行入港的樣子。敵方見狀立刻從兩側攻擊,許多敵兵甚至直接跳上艇來。這時我們的水手暗中點燃爆裂品,並跳水游離。敵兵們見狀,也連忙跳船。可是他們仍待在港口處,不願把戎客船開走。最後我方(岸邊木堡)的新砲台發炮攻擊,造成數艘敵船沒入海底。他們受到重創,這才撤離。而我們的航道終於再度通暢無阻。

偷牛不成,飲恨澎湖
9月底,我方三艘船載著武裝士兵,前往澎湖,要去抓些牛隻回來給傷患進補。當我軍下船時,並不知道敵軍早已埋伏在那兒。大家"安全"登陸後,即輕鬆的散開,而敵人卻突然全軍殺出。結果,我方損失慘重,許多被殺,一些受傷,10人被俘。俘虜們被押往台灣。抵達後國姓爺(鄭成功)下令割鼻耳、剁右手掌,還將斷掌繫綁在頸部。然後一個個送回荷城。被送回的還有一名法國人,他早先從荷方投奔到鄭方。他向鄭成功懇求希望能"保住"手掌,結果大家的手掌是"保住"了,但卻繫綁在頸部而不是連在手臂端

譯者註: 從Herport所描述的林林總總,鄭成功及其軍隊看來非常殘酷。但美籍台灣史家James Davidson 有不同的看法。他在1903年出版的著作: "The Island of Formosa, History, People, Resources, and Commercial Productions with Historical View from 1430 to 1900" 第53頁有一段評論。現照譯如下,供讀者自行判斷:

... 如果把同時代歐洲的諸多戰蹟拿來比較,如東征十字軍的行徑天主教政府對Huguenots(法國新教徒)的迫害、西班牙人在荷蘭本土作戰時的暴行、西班牙征服墨西哥和祕魯的過程等,相形之下,鄭成功的作為就不上"殘忍"了。而荷蘭人對澎湖人的兇殘,比起他們對鄭氏的指控,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現代的大部分作家仍喜歡把鄭成功寫成是個既殘暴又懦弱的海盜。他們如果不是用現代人的標準來評斷他,就是聽信荷蘭人的片面之詞。若是前者那是對鄭不公平;若是後者則易為偏見所惑,而難具權威性。

鄭成功到台灣與荷蘭人公開對敵。幾個月來雙方拼得你死我活。而同時代的歐洲歷史告訴我們,當時的作戰指揮官依慣例是不會善待敵人的盟友的。鄭成功自然也不例外(或指鄭對待親荷原住民的態度)。

至於五名荷蘭傳教士被鄭軍所殺。姑且不論那是不是鄭成功下令的,他本人對基督教義並不反對,這點從Riccio的作品中可獲得印證。如果這些不幸的教士被殺是鄭下令的,那是因為他們的國籍,而不是因為他們的教職。同樣的道理,當地基督教居民被處決,因為他們是叛徒,並非因為他們是教徒。(按: Vittorio Riccio 是義大利教士,鄭成功好友。曾任鄭之特使,去馬尼拉招降西班牙總督)

反過來,(荷蘭投降後),鄭成功讓1000荷蘭人乘著他們自己的船隻離去。甚至還允許他們帶走自己的財物,這是即便在現代也不會有的(寬容)措施。而100名留下當人質的,之後也沒再受到苛待。

至於那些抱怨鄭成功極度野蠻的荷蘭人,卻在他們自己的年鑑寫道: (1622年) 1500名漢人船夫(或漁夫)被荷蘭兵強迫在澎湖作苦工,其中1300人被活活餓死;此外,數百名無辜百姓被銬上鎖鏈,推上船,運到異地。如果他們沒死在旅途上,就會被(東印度公司)當作奴隸拍賣掉。...

(待續)


2024年8月1日 星期四

Albrecht Herport在台灣3/6



一名瑞士籍荷蘭兵的台灣經歷




摘譯自 Eine kurtze Ost-Indianische Reiß-Beschreibung 

(東印度旅歷紀要)

第三篇 1661 年 5 月
北汕尾之役 - 圍城之戰

Albrecht Herport 
龔飛濤 (Feitau Kung, M.D.) 譯注

Albrecht Herport 1669年繪,譯者加漢字、方向指標,並添紅圈於既有數字以醒目
1. Die Haupt-Festung Seelandia 熱蘭遮主堡 (今安平古堡)
2. Die Rundut (Ronduit, redoute, redoubt) 要塞
3. Die Vorstatt (Vorstadt) oder das Quartier. (熱蘭遮)城郊/市街
4. Das Höltzerne Wammest. (etwa ein Blockhaus)木堡
5. Das Wachthauß, der Bokenstall genant. 名為Bokenstall 的崗哨
6. Die Festung Sicam, vnd die beyligende Vorstatt oder Quartier auff Formosa 赤崁城及近郊社區
7. Die Schlacht zwischen den Chinesen vnd (und) Capitain Petell auff Baxemboy 鄭荷交戰北汕尾
8. Das Schiff Hector von Troja 特洛伊勇士號戰船,(中彈爆炸)
9. Das Schiff Emmen-horn. Emmen-horn號船(由雞籠/基隆來支援,後引火自沉)
10. Das Schiff Kaukerken. Kaukerken號戰船
11. Das Schiff Kurtenhofen. Kurtenhofen 號戰船
12. Der Chinesen Kriegs Jonken. 明鄭戎客戰鬥船隊













 

明鄭、荷蘭交戰北汕尾
7 鄭荷兩軍交戰北汕尾   Herport 繪
5月1日清晨,幾個奴隸將Thomas Petell (Pedel)上尉的兒子帶回來。他身負重傷,陪著他的導師則已被敵人砍成數段。Petell大怒,立刻下令擊鼓召集兩連全副武裝的精銳,每連100人。他請求首長Coyet (Coyett) 准他出戰殲敵。Coyett允准。於是我們搭乘一艘中式舢舨(Champan)和一艘單桅荷式小貨船(Galliot)前往北汕尾(Baxamboy),與停泊在那兒的三艘戰船會合。他們奉命攻擊敵船,而我們則同時上岸發動陸戰。

8 特洛伊勇士號中彈爆炸
12 明鄭戎客戰鬥船隊 (Herport繪)
海戰方面,我方三艘戰船一接近明鄭的戎客船隊(Jonken),立刻輪番發炮,猛烈轟擊;而敵方船隻很多,且配有火炮,也開始反擊。他們還射出火箭(帶火箭矢),企圖引燃我方船帆。戰鬥持續近半小時,忽然冒出一團大火球,緊接著一聲轟然巨響。我們以為是敵軍戎客戰船中彈。可是硝煙散開後一看,中彈的竟是我方最大的戰船'特洛伊勇士號'(Hector von Troja)。而船上100名水兵,隨著船體拋上空中,無一倖免。剩下兩艘戰船只好退回停泊場。

陸戰方面,我們沿著北汕尾海岸行進,發現遠處有眾多鄭軍,正朝我們而來。而這地方有許多近半人高的Binapffel〔pineapple 鳳梨(菠蘿)? 抑或是林投(野菠蘿/海菠蘿)之誤?。這一大片矮樹叢後面,其實也藏有敵人,但我們經過時居然未發覺。大家只專注前方全速攻來的勇猛鄭軍。 Petell上尉見狀,立刻將兩連分開,由我們這一連主攻。此時,熱蘭遮城接二連三的發射信號彈,要我們撤回。可是上尉的榮譽感凌駕生命價值。他忽視指令,繼續向前,來到毛瑟槍射程處(17世紀時約100碼)。但見敵人在前線排成一列,他們面前擺著50多門雙倍(或雙管)霰彈銃(Doppelhaggen)或稱Passen *,嚴陣以待。

取自《登壇必究 》火器卷一之三
明萬曆27年(1599) 王鳴鶴著
*注: 有云 Passen 是 Bassen 之誤,意指kleine Kanonen(小砲),但經查兩字均無槍砲武器的意思。譯者認為較可能是 Tassen 之誤,即'大神'銃的音譯。大神銃,乃明代銃砲,有大有小,最重可達600公斤,一次可發射數顆鐵砲彈或百粒霰彈。(見Wikipedia: Gunpowder weapons in the Ming dynasty)

首先,在岸邊一直跟著我們的舢舨和單桅小貨船,開始以四門野砲加上由毛瑟槍射出的霰彈攻擊敵人,敵人則以Passen(Tassen, 大神銃)還擊。而當我們接近敵陣後,也輪番開槍射敵。可是,這時躲在近處矮樹叢裡的敵軍,突然冷不防的持刀殺出。我們措手不及,別無他途,只好跳海游向載具,然而因為太多人爬上較靠近的那艘單桅小船,以致失衡翻覆,多數慘遭滅頂。剩下的只好游泳離開。不過仍有一些人留下,追隨Petell (Pedel)上尉在(淺)水中繼續戰鬥,直到他陣亡。之後,他們把翻覆的小船扶正,歷經艱辛,才逃出敵人虎口。結果,200名陸軍最後只有80名生還,而大部分是泅水回熱蘭遮城的。有些甚至到9點時仍泡在水中。

鄭軍的大刀甲冑、旗幟、弓箭 
鄭軍裝備
明鄭士兵的武器是單刃大刀,固定在長柄上,很像西方的Hallbarden (Hellebarden 斧槍)。使用時,用雙手握著。當然,他們還有弓箭。而每四名士兵就有一名是掌旗不拿刀槍。旗桿頂部是尖的。旗幟,有的狹長像戰船的旗旒 - (這是他們的凱旋旗);也有標準型式的。有些旗緣剪成12條或以上的懸垂飾帶。旗子用不同顏色的絲綢裁成,鑲有金銀,還繡上神明、龍、蛇等圖案。
 
鄭軍從頭到膝蓋都有甲冑保護。他們戴的頭盔護住整個頭頸,只露出眼睛。頭盔頂部還有根長釘,方便用來刺人。他們紀律嚴明,軍官通常騎馬,有狀況時,前面有位軍官當先,兩旁各有一人,還有一位殿後。隊中如有士兵顯出怯意,軍官的刀劍就立刻揮過去。

求援雞籠、巴達維亞
5月2日,剩下的兩艘戰船已經不能安全的停留在往常的停泊場。於是一艘被派往雞籠(基隆),向該堡指揮官通報大員被圍的困境,讓他能有所因應。(當時雞籠港內還另有兩艘船);而另一艘船則由大員趕往巴達維亞(今印尼雅加達),向總督求援。至於布置在城郊的炮座,全數撤回大員城內,俾能集中火力,且上方認為城內的大砲應足以確保城郊街市無虞。

赤崁陷落後
5月4日,城外一陣大躁亂。槍聲、敲木聲、鑼聲、鼓聲、號角聲齊鳴。看來對方是在慶祝勝利的樣子,但大家不知道到底是為何事。直到傍晚才獲悉,原來赤崁城指揮官因缺水斷糧,不得不投降。而他和他的妻小以及400名兵士都成了俘虜。

此時還有許多荷蘭人散居各地,且未落入敵人手中,包括哨站人員、獵人、學校老師或校長、和工人。他們聚集了50人,組成一支隊伍,配戴槍枝,漏夜趕路,涉過'淡水溪'。白天來到Bokenstall哨所(上圖第5點)時,遭到敵人攻擊。他們開槍反擊,輕易的擊倒20名敵軍,然後一路奮戰,終能進入大員城堡與我們會合。

熱蘭遮(安平)市街易手
5月6日,上方下令市街的所有居民包括婦孺,都必須遷入城堡內,而且之後還要把市街燒毀。

5月7日,Altorff (Aeldorp) 上尉率領他麾下的一連士兵去城外市街放火。那裏的房舍大多是磚造的,被夷為平地的包括一間貯有1000件鹿皮的倉庫。而這場大火也讓趁夜摸進市街的敵軍曝光,使他們不得不採取守勢。我方則順勢進攻,以圖驅逐之。可是他們配有Passen (Tassen? 大神銃)Cammer Stück(後膛填裝小砲),對我方造成重大傷害。鏖戰終日,到了黃昏,我們只好再退回城內。

是夜,越來越多的敵船靠岸,又載來5000士兵。雖然我們從城內以重砲向對方轟擊,但他們根本不理會,而只在意市街上的戰利品。

當我們離開市街時,所有漢人的居處,尤其是那些沒有完全燒掉的,都留下一大堆貴重物品,如金銀財寶、多樣的絲綢、各種日常用品、食物和飲料。尤其最後幾項,就好像是我們要留給他們享用似的。他們還發現2000個空糖箱,裝入砂土後,擺在所有的街道上,正好可以當作防禦我們炮擊的掩體。接下來數夜,鄭軍朝城內發射大量火箭,企圖引發大火,幸未得逞。

第二次海戰
5月12日,從雞籠(基隆)前來支援的船隻(Graveland, Emmetjeshom, 和Vink) 終於抵達大員海面。他們請示大員首長下一步該如何較為安全。首長命令他們將所運來的貴重物品,特別是蔗糖,通通搬到三艘中最小的那艘船Emmen-horn (Emmetjeshom)上,因為它比較容易進港。

9 Emmen-horn引火自沉, 其他兩船逃往日本
就在完成搬貨,Emmen-horn即將揚帆入港之際,被鄭軍發覺了。他們立刻開出幾艘Goias船和20條槳划的舟艇,上面載滿兵士。我們無法從城內發炮(方向不對),於是臨時在海邊架設一座砲台,並搬來兩門炮,希望能擋住敵人,惜未造成傷害。而同時,兩艘友船也發砲攻擊,擊沉敵方3艘船艇。但敵人不退反進,首長Coyett 見事不可為,遂下令放火燒掉Emmen-horn號,並派出單桅小帆船和小舟將船上18名人員接走。

不過,眾人剛從船的一側爬下,就有100鄭軍由另一側上來。他們立刻提水想滅火。但火已經燒開,且因風勢向船尾燒去。於是鄭軍忙著去搶救船頭未損的貨品,卻未注意火勢延燒到船帆、檣桅。而在檣籠裡有一箱手榴彈和彈藥,結果引發爆炸,多人炸死。他們只好棄船。Emmen-horn 隨後沉入海底。

剩下的Grafenlanden 和 der Find (Graveland 和Vink)兩艘船,被30艘明鄭戎克船追擊。兩船仗著有利的風勢,奮勇輪番發炮以對。如此纏鬥了兩小時後,我方砲彈用罄,只好把堅硬如鐵的檀香木和Sampan-Holtz(蘇木/紅木,Sappanholz),切成塊來替代。可是敵人實在太猛了,最後兩船只好脫離戰場,轉向日本而去。雖然日本一向禁止Orlogschiff 船 (Orlopschiff,此類船多屬戰船,有四層甲板,底層叫Orlop,常儲軍火)和戰鬥人員入境,然而我船是被逐出大員停泊場,且遭到追擊,船上還留有明鄭射來的箭矢為證。基於此,日本幕府將軍特許它們無期限的停留在那兒。

鄭成功招降、荷人拒降
5.Bokenstall崗哨    1.熱蘭遮主堡
3.熱蘭遮城郊/市街
5月14日,國姓爺(der König Coxiny,鄭成功)率領衛隊和三名文武官員,來到Bokenstall崗哨,搭起緋紅色的帳幕,停留了一段時間。當天,他們放了一名荷蘭俘虜帶來列表或名冊(Listen)。俘虜告訴我們,強大的敵軍在本島四處橫行。他們碰到的居民(包含荷蘭人)都被控制。如有不從,則遭酷刑和暴行。有一位傳教師,他將基督教義傳授給許多福爾摩沙(平埔)人,且頗受敬愛。他和一些荷蘭人力勸平埔人不要投降;並說會不棄不離,與大家共生死。

結果這些荷蘭人後來遭到嚴刑酷打,其中幾個被殘殺。那位傳教士則被釘在十字架上,大批(平埔)基督徒雙手綁著,被迫站在現場,看他受苦。然而即便受到如此折磨,傳教士並未放棄他的職責。他以平和的語氣,告訴面前的教徒們要有堅定不移的信念,為了上帝和他們自己的救贖,一定要撐到最後,即使像他那樣成了殉道者,也無怨無悔。這位先生在十字架上撐到第五天,終於帶著滿滿的喜悅,榮歸天家。

不久,有位學校老師也慘遭殺害,臨死前他的妻子還在他眼前被強暴。另有幾位老師也遭到同樣的命運。而他們的上司遭斬首後,頭顱則被插在樁柱上示眾。

5月23日中午過後,有幾名使者帶著一面白旗從敵營過來,其中有位是飽學的傳教士Hambruh (Antonius Hambroeck),他早先即為敵人所俘。他們奉命帶信來見荷蘭首長Coyet (Coyett)。信中國姓爺(鄭成功)提議: 如果他願意讓出熱蘭遮城,鄭承諾會給他舒適的住所;如果不從,那鄭將即刻展開行動,到時候連孺子幼兒也不會放過。可是荷蘭首長堅拒,還在回信中嗆言他將奮戰到最後一滴血。這時Hambruh (Hambroeck)只能跟著其他使者帶覆函回去,因為他的妻子和三個孩子仍在鄭軍手中,他不忍拋棄他們。而他另有兩位女兒住在熱蘭遮城內,一位已婚,一位待字。臨別時,她倆傷心欲絕。

Antonius Hambroeck 與兩女兒訣別 1661  by Jan Willem Pieneman 1810 from Wikipedia
注: Antonius Hambroeck (Hambruh) 17歲進荷蘭Leiden大學,主修神學(30. Jan. 1624)。1632年成為荷蘭西部Dulft市南邊Schipluiden教區的頌經師。1648年來台傳教,1661年5月為鄭軍所俘。7月斬首。他的夫人是Anna Vincenta Moy。

圍城熱蘭遮

 3.城郊市街  1.熱蘭遮城堡   Herport 繪

在書信往來的當兒,雙方是處於停火狀態。可是,國姓爺一得到我們首長的簡短回覆後,就立刻動員大部分兵力,於23日當晚對熱蘭遮城(今安平),全力發動攻勢。

但見大量軍隊攜帶火炮等武器湧入城郊市街。他們還搬來20個堡籃(Schantz-Körb)擺在房舍前,然後倒滿砂土,成為掩體。接著於深夜3點開始發炮轟城,企圖造成震懾,俾能在天亮後出兵奪城。可是我們不是只會睡覺而已。他們發炮時的火光,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於是城內30門大砲,也馬上對著目標,猛烈反擊。這場砲戰持續了整整四小時,脆弱的胸牆遭到嚴重破壞,飛石造成不少人受傷。

5月24日,第一次出城攻擊
天亮後,敵人的工事看得清清楚楚。我們開始瞄準它們猛轟,漸漸的對方的攻勢緩慢下來,因為他們砲座周圍的陳屍越堆越多,以致遞補兵員無法接近操作。此外他們的一些堡籃(掩體)也一個接一個被摧毀。看到這種情況,一些人想趁勢突襲那些砲座。首長允准後,石匠們隨著60名士兵衝出城,越過敵人掩體來到砲座,用大小鎚砸壞火炮的引信孔。敵人見狀,立刻矢如雨下。不過我們躲到掩體另一邊,所以沒什麼損傷。

後來我們彈藥耗盡,又無後援,不得不撤退。臨走時,順便帶走一些敵槍,還有敵人插在掩體上的軍旗。可是撤離過程中,他們追了過來,還用Passen (Tassen 大神銃,見上注)發射霰彈,造成我方多人受傷,兩名未歸。

第二次出擊
回到城裡,我們受到Coyett首長的友善接待。他早先曾表明不會派兵支援。如今他主動詢問有無人願意再出城去把敵人的火砲搶過來。結果有200人志願,另外加配100個奴隸以便拉曵砲體。然而敵人已有準備,他們把一些重砲擺在前排房舍處,我們一開始衝鋒,他們馬上發砲猛轟,我們有些受傷,有些倒地不起。此外又有數組大刀隊出現,我們必須兩面作戰,只能盡力抵抗。由於寡眾懸殊,眼看我們即將被殲,忽然從城內有砲彈飛來,結果敵我雙方,都有人倒地。這時我們已跟敵軍交鋒三小時,且失去了20名戰士(傷者不計)實在無法執行搶奪對方火炮的任務。再者,沒有首長的指令,也不能一直待下去。於是我們放火燒了他們的堡籃掩體,拖走一門小砲,撿了一大堆箭矢,然後退回城去。我們極缺銅材,這堆箭頭正可派上用場。

第三次出擊
傍晚時分,我方再派出百名士兵去破壞敵方小砲,任務完成後回城,遺憾的是又犧牲了數名同袍。當晚敵人發現小砲已不能用,便把它們移開,且立刻在四條街上搭建四座堅實的炮台,並拖來大砲放置其上。徹夜對熱蘭遮城不斷地轟擊。

5月25日,明鄭戰地(上校)指揮官(Feld-Oberste),因未能如期達成奪城任務,在他的全團官兵(seinem gantzen Regiment)面前被斬首。有幾位軍官也同遭厄運。

5月29日,我們搬出臼砲(類似迫擊砲),用它們來發射石塊和手榴彈,攻擊敵營。當第一枚手榴彈落在大街上時,很多敵兵跑過來,他們不知是什麼回事。有人想拿水撲滅導火線的火苗,可是已經來不及,結果手榴彈爆炸,炸傷了幾個人。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了。雙方依然僵持著。接下來呢? 

下接 Albert Herport 在台灣 4/6


2024年5月1日 星期三

Albrecht Herport在台灣2/6

一名瑞士籍荷蘭兵的台灣經歷




摘譯自 Eine kurtze Ost-Indianische Reiß-Beschreibung 

(東印度旅歷紀要)

第二篇 1661 年
加祿堂 - 赤崁城

Albrecht Herport 
龔飛濤 (Feitau Kung, M.D.) 譯注

1640-50年代大員附近海圖, 繪者不詳, P. A. Leupe 編集地圖目錄 No.305, 1867, 譯者加漢字.

前篇寫到山區原住民常下山搶劫火燒平埔部落,加祿堂一帶受害尤甚,於是大員荷蘭首長下令武力懲蕃,....

加祿堂之役
1661年2月14日,我們200名士兵從大員(安平)乘船往南行,4天後抵達Cardanang (屏東枋山加祿堂)。登陸後,在田野過夜。而大隊武裝平埔人也於當晚由陸路來會合。

Cardanang的頭人是位女性。她給了我們豐盛的佳餚美酒。荷蘭人喜歡她,稱呼她:  'die gute Fraw (Frau) von Cardanang' (加祿堂的好女人),還以女王之禮相待。

是夜,我方派出斥候去探查路徑及敵情。翌日斥候回報: 山徑狹窄,且佈滿大石,還有細蘆葦及藤枝纏繞。不過,他們經過時,已經順手清除。於是部隊開拔,繞山而行,來到一片本地人熟悉的荒原。然後再花了一整天,在兩山之間行進,直到黃昏才在山澗旁紮營休息。晚上,大家保持警覺。

第二天,我們繼續深入山區。傍晚抵達一座山的一邊,而另一邊正是敵方所在。夜裡大家提高警戒,不敢生火,只是靜靜地躺著。(第三天)一大早我們就起身,每人將竹筒裝滿水,然後開始爬山。爬山很困難,有時得抓住小灌木才爬得上。幸好,在地人把帶來的登山杖讓給我們,而省力不少。在地人慣於山區活動,故駕輕就熟。

中午時分,我們到了半山腰。這時因為天氣實在太燠熱,不少人已經走不動了。他們拼命的喝水,而其中半數因缺水,已呈虛脫。指揮官不得不叫一些在地人回去拿水。

大家繼續前進,日落後一小時,山頂才出現第一盞小燈火。可是直到半夜過後,最後一人才上了峰頂,因為每次只能讓一人攀上。這次登山,真是令人口渴到難以形容! 當晚處於最高戒備狀態,大家都不准躺下睡覺。

天一亮(入山第四天),隨軍神職人員為我們祈禱後,軍隊隨即出發。走了一小時半,終於發現了敵人的聚居處。我們決定分成四隊,從四面包抄。當我們下山朝敵方前進時,他們已經在家屋內等著 (他們的房舍和村落外牆很奇特,是用黑色的板岩堆砌而成)。 我們一接近,他們就開始放箭朝我們射來。我們立刻戰鼓和軍號齊響,且發炮震撼。這下子他們真的是嚇壞了,因為大多數敵人一生不曾聽過或見過這些'新奇'東西。在數人中彈後,他們鬥志全失,開始大吼大叫,離開房舍,像貓一樣跳過外牆,往山裡逃去。過程中,又有幾個人被我們射傷。

而我方則損失一名水手。他因為口渴脫水,留在後方,雖然身邊有導火繩和百發毛瑟槍子彈,仍慘遭殺害。他的遺體被支解吃掉,那些能分得到的,每人就拿一塊肉或一根骨頭。(原文: ...jämmerlich vmbgebracht [umgebracht], in Stücken zerzehrt [verzehrt], vnd [und] ein jeder der darvon [davon] hat können bekommen, ein Stuck [Stück] Fleisch oder ein Bein genommen.) 之後,他們還把(彈筒內的)火藥撒在地上,也許是以為會長出什麼東西來吧?!....(看來台灣過去是有食人族的存在。至於漢人也有吃"番肉"的惡習,見文末留言及回覆。)

而在他們屋裡,有很多(小)米釀的好酒,叫Massicau。這酒大概埋在地下有好幾年了;也有曬乾的Ubes,它屬塊根類(可能是番薯或芋頭,網友留言: 菲律賓語的Ube是芋頭),是他們的主食。而在地下還有豬肉和鹿肉,他們懂得用特定的樹皮來把肉醃得可口好吃,就如我們用鹽一樣。此外,屋裡擺著許多敵人的骷髏頭,用以紀念自己和祖先的豐功偉績;而高興的時候,他們就拿這些頭骨來當作盛酒的容器。

停留三天後,我們把整個部落放火燒掉,然後於清晨循著一條鋪石的山徑行軍離去。當下山一程後,大家忍不住回頭,看看那簇化成灰燼的遺跡。傍晚回到加祿堂時,指揮官已經為我們準備好營帳。又因為我們表現出色,還獲賞20多罈當地的(小)米酒(Massicau),以及幾罐舶來的蒸餾燒酒(Arac/Arak)。

27日早上,士官兵們回到船上。指揮官則帶著一些軍官騎馬由陸路回大員(安平)。我們起錨揚帆離開。三天後,抵達離大員前方停泊處不遠的地方時,這艘叫Maria的船居然碰觸到沙洲,還三次推撞另艘船。我們趕緊卸下船砲。感謝上帝,不久船得以轉圜脫身。安抵停泊處後,由小船和單桅船接我們上岸,然後大家全副武裝行軍經過大員首長官邸,放禮炮向他致敬,並慶祝我們的勝利。

Van der Laan的誤判
3月4日,大員首長派出一位使節乘船前往大陸海岸。三艘船也同時從澎湖港出航往日本,其一載著食物等供應品,兩艘則裝有蔗糖和鹿皮。還有兩艘已先離去,它們是運送辣椒去波斯。另外三艘船,則由把我們帶來這裡的Van der Laan艦隊司令率領,駛回巴達維亞。一些高低階軍官們也隨行而去。他本來想率領所有帶來的官兵,加上台灣本地的衛戍部隊,去攻佔澳門。可是本地首長Coyet不允,Coyet 認為明鄭敵軍隨時都會出現。

註: Van der Laan一心想征服澳門,又與台灣首長Coyet不和,以致誤判情勢。他覺得台灣並沒有像Coyet向巴達維亞所報告的那樣危急,於是將船艦分別調離,並遣走或帶走大部分援軍,只留下三艘戰船及配置其上的士兵。

風聲鶴唳,鬼影幢幢風風聲鶴唳
3月29日,Coyet首長開始調兵遣將。12人從Tejoan(大員, 安平) 派往東海岸的Pimabaa (Pinaba, 卑南? ),以加強當地的防務;一些人則奉命前往Farbaron(Favorlang, 雲林虎尾)及Ilapp(地名不詳)。這兩地很不健康,人在那裏很難待超過九天而不生病的;還有些人被派去Tangooy(打狗,高雄)及der früschen Rivier (下淡水溪 ,高屏溪),這兩處是入侵陸地的要道;另外有50名士兵乘船前往支援Gilang(雞籠)及Tamshvi (Tamsui 淡水) 的要塞。

4月6日,有幾名漢人在台灣島被捕。他們喬裝成荷蘭人,在夜裡搶了自己的同胞。這些搶匪被帶到大員後不久,就被處以絞刑。

4月15日半夜零時,在熱蘭遮城的Mittelburg(中央稜堡),突然一聲怪響。這時睡在警戒區的人,全都醒過來,急急忙忙的找武器裝備 - 有的拿槍,有的拿刀,有的拿盔甲,有的拿利斧。大家亂成一團,互問發生了什麼事,卻沒有人知道。一番折騰之後,才終於安靜下來。

隔夜天亮前一小時,我們居然見到港內停泊處的三艘船全都起火,或許是船艦在發砲,可是我們並未聽到任何砲聲;而同時,船上的人,卻看到城堡著火或是在放砲。然而,天亮後才發覺這一切都是幻象。

接下來的幾夜,又有人看到許多幽靈在城堡前的空地上打鬥。

4月29日早上,有人看見一個人在'新堡'前的水裡,他浮出水面三次,可是清查結果,當時當地並無人落海溺水。同日下午,在稜堡Hollandia下方的水裡又出現一尾長髮的美人魚(Meer Fraw/Frau),它也是連續浮出水面三次。

以上這些異象,對照後來發生的圍城苦戰,顯然都是大難來臨的前兆。(當然也可能是大家預期戰禍即將到來,而產生的集體焦慮所致。)

大軍壓境,赤崁淪陷
4月30日早上及前一夜大霧,無法遠視。等雲消霧散後,Baxamboy(北線尾/北汕尾)直前海面,竟然出現由無數戎客船組成的明鄭艦隊。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檣桅,還真令人以為是森林一片呢! 而其陣容之壯盛,更讓大家(包括首長Coyet本人)瞠目結舌,大感意外。但不知,其來意是善是惡?

不久,該艦隊一分為三。第一支隊起碇經過熱蘭遮城,向南行,到離大員(安平)四小時航程的打狗與(下)淡水溪之間的海面下錨;第二支,往北通過台灣本島與Baxamboy(北汕尾)之間的水域,抵達一個內港的入口,這內港叫Laggimois-Loch(Lacsjemue-Loch/Gat,鹿耳門-海窟)。在那裏大量明鄭官兵登上陸地;第三支停留在北汕尾前海面的原處,他們刻意保持在我方艦砲射程之外。我方三艘戰船則停泊在大員岸邊。

接著鄭軍在台灣本島登陸,佔領交通要道,並對在地居民,不分漢原(Chinesen oder Formosanen)都加以攻擊,而反抗者則遭酷刑或殺害。首長Coyet獲悉,立刻派出400名士兵馳援Sicam(赤崁,今台南市區)。可是鄭軍早一步先到。兩軍交戰,荷軍損失一些人,但終能殺出一條血路,進入赤崁城內與守軍會合。另有一部分荷軍,還未登上本島,就遭到攔截追擊,只好退回大員(安平)

鄭軍隨即紮營赤崁城外,並控制水源。接著,我們聽到勇猛的雙方,日夜不停地交火互轟。可是,我方對這次突襲,事前未充分準備,以致糧草不足,尤其缺水,幾天後赤崁城終於投降淪陷

再回到30日這天,住在大員和本島的漢人- 主要是商人及工人,見鄭軍來攻,紛紛收拾家當,搬去他們認為較為安全的地方。首長Coyet得知後,叫一位伍長帶兩名士兵去告誡大員漢人,要他們留下保衛自己,並幫助荷軍禦敵。在海邊,我們三人發現,有20個人正要離開,於是上前阻止。沒想到他們竟口出惡言,還用划槳和棍子打我們,甚至搶了伍長的佩劍,劈傷他的頭。我們別無退路,只能跳海逃生。在海上載浮載沉了三個小時,直到夜幕低垂始敢趁黑上岸,摸回熱蘭遮堡。這時大家才意識到,原來這裡的漢籍屬民已經變心反荷了

當晚,Thomas Petell (Pedel)上尉下令在熱蘭遮城外市郊設置三座砲台,每座配有四門砲,可以射向海面。接下來事情如何發展? 

下接 Albrecht Herport在台灣3/6



2024年2月3日 星期六

Albrecht Herport在台灣1/6



一名瑞士籍荷蘭兵的台灣經歷




摘譯自 Eine kurtze Ost-Indianische Reiß-Beschreibung 

(東印度旅歷紀要)

第一篇 1660 年

Albrecht Herport
龔飛濤 (Feitau Kung, M.D.) 譯注

譯者前言
Albrecht Herport,1641年生於瑞士伯恩(Bern)。他原是風景畫家。1659年18歲時,前往Batavia(印尼雅加達),
加入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軍隊。1660年隨軍到台灣。1661年鄭成功攻台,Herport參與了戰役。1662年荷蘭敗降,他回Batavia,不久又被派往印度,加入驅逐葡萄牙勢力的行動,然後駐在錫蘭四年。1668年返歐時,其行囊中,包含一把明鄭士兵所用的刀劍。翌年,他將遠東九年的經歷,寫成此書。這書後來納入Reisebeschreibungen von deutschen Beamten und Kriegleuten(德意志籍軍公人員旅行紀事)叢書中。

1671年,Herport與外科醫生女兒Maria Müslin結婚(按: 當時外科醫與理髮師尚未分家)。他一生在Bern擔任多項公職,如巡更員主管,醫院總管,市議會議員等。後來又在瑞士Zweisimmen (1706-1712)及Biberstein(1716-1722)當法庭執事吏。他於1730年1月6日去世,享年88。

Herport書中描述的鄭荷戰事,被認為是珍貴的歷史文件。現在將有關台灣的部分譯成漢文,或可讓我們對它的過去,有更真確的瞭解。

又原文有不少詞字的拼法與現代德文不同,譯者著實花費不少時間去推敲,但我想這是值得的。而今年剛好是荷蘭開台400周年,謹以此文作為紀念。


從巴達維亞出發
Batavia, Java 1660 by Albrecht Herport
我們在巴達維亞(Batavia,今印尼雅加達)待了一段時日。6月,有一支13艘戰船組成的艦隊到來。船上有各式各樣的軍械,食品,藥草,及焊料。這艦隊,加上1200名士兵及一些軍士官全歸Jan van der Laan海陸司令官指揮 (曾於1656年,率領600人攻下錫蘭首府Colombo)

6月21日,我們揚帆出發。23日抵Banca海峽(蘇門答臘與Bangka島之間)。過了海峽,van der Laan 才宣布我們的任務是要去攻打駐紮在澳門的葡萄牙人。他提醒大家要小心,因為此時常有葡萄牙艦隊從澳門行經同一航路,前往Goa(葡屬印度果阿)。

註: 其實是台灣方面擔心鄭成功會攻台,向Batavia 總督求助,Van der Laan 奉命帶兵支援。如果發現台灣不需幫忙時,才改攻澳門。可是Van der Laan本人剛愎自用,視拿下澳門為要務,而本末倒置

6月25日,發現有船在前方,經查是艘戎客船(junk)。它從中國海岸駛向麻六甲,因缺有效通行證,該船船長及幹部又拒答問題,所以我們就將它沒收。

6月底,遇上暴風雨。到了晚上天候愈加惡劣,雷聲隆隆,大雨傾盆,且整夜閃電不斷,恍如白晝。

8月初,Demon 島(今Tioman島,在馬來半島之東)出現在船右方。接下來的幾天,柬埔寨等地的海岸陸續在望,可是每到黃昏,我們就遠離陸地(以免觸礁)

12日,又吹起大風,只好收起主桅帆。到了半夜,風勢已經強到令人厭惡,卻仍越來越烈。 司令官只好下令發射信號炮,叫大家掉頭轉向。這時有兩艘船因油盡燈滅,看不到對方而互撞。其一的錨卡到另一艘的船壁,還將它扯掉一大片。兩船損害嚴重。天亮後一看,原有13艘戰船的艦隊,竟只剩5艘,其他失散。由於風雨仍強,船隻只能隨風漂蕩。到了第五天,風向改變,有利航向正途。翌日,有兩艘船歸隊。而風勢稍歛,於是司令官指示木匠去修補破船,然後揚帆朝目的地行進。這次風順且強,大家以為應該不久就會接近澳門了。

不料29日黃昏,大風再起。我們趕緊把所有大帆以及尾帆都收起來。可是到了晚上,風雨增強。船長擔心我們可能遇上了這海域每年都發生的Orengan(Orankaan)怪風。這風從四面而來,把船隻吹得東倒西歪,讓人覺得天將崩、地欲裂。而放眼四顧,只看到三、四友船,其他的不知其安危。如此持續了九天,其間根本無法炊食,以致許多人病倒,有的得了腳氣病 - 手腳癱軟、水腫 (維他命B1缺乏症),有的得了赤痢。

澳門
好不容易,天氣好轉,陸地出現,不久澳門諸嶼也在眼前。我們費了一番功夫,避開因被戎克船長誤導而差點撞上的暗礁。最後,在澳門的另一端,找到了可停泊的地方。 

9月10日,夕陽下,白色的澳門城堡映入眼簾,幾艘葡萄牙船隻則停泊在其附近的港內。而我方四艘船中,一艘出海尋找失聯友船。結果當天有兩艘歸隊,過了三天,又有兩艘平安來歸。另外還有兩艘也來會合,他們原是三船同行,但在Cuinam (今越南?)海岸,其中一艘叫Gorcum的撞到岩礁而支離破碎,船上150人以及所有武器彈藥(包括五座新火炮),全都葬身海底。

14日又有一艘船到達,它的大纜繩斷了,十字桅桁沒了。這一天司令官van der Laan乘著單桅小船,對戰船逐一檢閱。他發現大半兵員得病,且不少武器彈藥落海。經參謀會議討論,決定先抽調三艘船前往台灣。至於攻打澳門的計畫,則延期五個月,待病患復原,兵源,武器及裝備補足後,大約明年夏天再行動。於是我們將水桶裝滿淡水,一切準備停當,在一餐盛宴後,起碇出海航向台灣。

航向台灣
9月25日,發現遠方有條船,原來是最後一艘失聯的Ter Veer號,它因擱淺沙灘一整夜,而與同行友船失散。接下來幾天風向有利,只是天氣趨寒。掌舵人員認為應該離台灣不遠了,他們很認真的瞭望搜尋陸地的蹤跡。

10月5日,台灣(Formosa)高山在望。掌舵者估量離Tejoan(大員,今台南安平)仍有50里。次日看到Laggimoi島(Lambai,小琉球),它離台灣本島8里。傍晚看到了打狗山及猴山(Berg Tangooy und Affenberg,後人認為兩山同一,但此處是分開的,即今旗后山和壽山)。不遠處有一淡水河流入海,荷語叫Bangsooy Rivier (放索溪,一般指林邊溪。但這裡或指高屏溪)。我們在那兒下錨休息一天兩夜,等待順風。隔日凌晨啟航,中午不到,就抵達大員南邊停泊處。另艘船沒休息,一直逆風而行,也才同時來到。大員長官Fridenrich  Conjet (Frederick Coyett) 派出舟艇先將600名不良於行的病患接上岸,送進醫院。這時東北季風轉強,為安全計,我們把船開到離大員12里的Piscatores港灣。Piscatores (Pescadores,葡語'漁夫',即澎湖)因是美麗的捕魚地方而得名。它由許多分散的島嶼組成。這裡停泊船隻相當容易。

註: 1622年荷蘭人曾在澎湖建築堡壘,1624年移往大員(安平)

福爾摩沙及大員島素描
Formosa (福爾摩沙/台灣)位於北緯23度。離它火砲射程之遠的Tejoan(大員/安平,遲至19世紀仍是小島)亦然。台灣距中國大陸24里,距澎湖12里。

大員島上的熱蘭遮城鎮 - 取自荷蘭史地/物理/醫學家Olfert Dapper 1670年的著作






東印度公司檔案,筆者加漢字
Tejoan(大員/安平)島,長約兩個鐘頭步程,寬十五分鐘步程。退潮時,向東可涉水到台灣本島。而大員本地乾燥貧瘠,荷蘭人的主堡 - 熱蘭遮Seelandia (Zeelandia)矗立其上。首長也住那兒。附近還有一些住宅,以及包裝和儲存貴重商品的廠房倉庫。在離城堡手槍射程外的郊區(東郊),有漢人聚居。他們從唐山帶來各種珍奇物品,與荷蘭人以物易物。

台灣本島從南到北200里,東西寬50里。島上有許多高山,其地理環境及住民情況不詳;至於平原則非常肥沃,除了平埔福爾摩沙人(Formosanen)外,還有好幾千名漢人(Chinesen) 定居其上。這些漢人因與滿清交戰,長年被追擊,為了安身立命,只好到此向荷蘭東印度公司進貢繳重稅。他們勤勞墾地,認真耕作。

我在那裡的時候,台灣常有大地震。記得1661年1月某日早晨6時,開始天搖地動約半小時。原以為最多是地面龜裂,沒想到城郊房子倒了23間,而熱蘭遮城(Seelandia)本身也從一端裂到另一端。之後,大地又繼續緩緩的搖了三小時,感覺就好像船在壩堤上晃動一般,人站都站不穩。停泊港內的三條船,也隨著海陸的劇烈震動,而前後顛簸。結果不是全毀就是破裂。接著我們還見識到上帝展示的難以言喻的奇蹟 - 即洶湧的海面居然高漲到遠遠超過地面,且持續六星期之久。事後得知許多地方都出現地裂現象,山區尤甚。據當地人說,這次地震是前所未有的嚴重。有人問漢人,地震是怎麼發生的,他們說: 「地底下藏有強風,無隙可洩,於是撼動大地。」

大員終年常有強大的下降氣流,因此船隻在此下錨很危險。當水手拋下錨後,卻發覺大風突來,而來不及起碇將船駛到海中。況且,附近還有許多礙事的暗礁和沙洲。我們曾目睹一艘船在北邊停泊處,拋下錨碇後,卻被風吹翻。那是一艘滿載的快速劃槳船(Galiot) 叫Item,它已放下四支錨,可是纜繩卻慢慢的被扯斷,然後旋風竟然將它捲離水面,拋在毛瑟槍射程外的北線尾(Baxamboy)沙洲上。

譯者註:
1.上述的"里"(Meyle/Meile),古今不同,17世紀時各國也不同,且測量未必精準,故僅供參考。
2. 17世紀的火炮射程=500~1500碼(1碼= 0.91公尺);毛瑟槍射程=100碼;手槍射程=40~50碼。
3. 西方人1小時的步程約3英哩。

在地原住民 - Formosanen (福爾摩沙人)
山地人
在那不知名的山脈裡,有一族野蠻人,與外界隔絕。他們的性格就像無理性的動物一樣,對外族人深具敵意,一旦抓到,就會殘忍的殺掉對方。

北部山區,另有一群山地人,他們與相識的異族有交易往來。每年兩次,會帶著金沙和不純的金子來到既定的地方暫住,然後再離去。逗留期間,他們與認識的平埔人以物易物。特別是虎尾壠社人(Faberlang/Favorlang 平埔族, 今雲林虎尾、土庫)常用衣服等物品跟他們交換,山地人很喜愛這些東西。其他族的也去那裏換取金子等。後來連荷蘭人也加入交易。

這些北部山地人住的地方及其他產金地都很不健康。尤其是對外地出生的人來說,是無法避免遭遇危險和感染疾病的。荷蘭人在離那裡不遠的海邊小島上(今和平島),有一座堡壘叫Gilang (Kelang雞籠,今基隆)。這堡壘經常駐有重兵。它是以前西班牙人建造的,他們也與上述山地人有來往。後來他們敗給了荷蘭人。(西班牙1626-1642年佔有北台灣 )

虎尾壠語 - 荷蘭語字典 1650
from Verhandelingen van het Bataviaasch
Genootschap van Kunsten en Wetenschappen
18de Deel, 1842
巴達維亞文理學會論文集,第18卷,1842
平埔人
至於平埔人則全在荷蘭人的管轄之下,雙方和平相處。而荷蘭當局還設立一些教堂和學校,讓當地人能逐漸接觸基督信仰。後來飽學的'聖言'門徒Hambruch(Hambroek),用拉丁字母寫下他們的語言並且翻譯出來,這可說是史無前例的創舉。他又把聖經翻譯成當地語言,讓改革派的基督教義能在很短時間內傳播給當地人。而當地的孩子們則接受洗禮,且在學校學習讀書和寫字,得到培養長大。

按: 約翰福音和馬太福音原由Daniel Gravius 翻譯成平埔語,Hambroek後來加以修訂。虎尾壠語字典的作者是Gilbertus Happart (見左圖).

平埔人個性善良且單純,他們的膚色,中南部的較黝黑,北部的則白些。他們跑得很快,即使全速的鹿隻也能追上。而且年紀輕輕就開始學用弓箭、標槍,因此技術精湛。他們每天定時有射靶訓練,沒射中的要一直射到中靶,才有飯吃。這樣的活動持續到婚後才停止。

婚後則專注於闢土種田,養家活口。可是他們收穫只求夠吃,不思積蓄。至於房舍簡而陋。衣著是自己做的。材料取自某種樹皮的內層,摸起來細膩如蠶絲。他們懂得如何處裡,且巧妙的紡織成布,做成衣服。而穿的是像襯裙(連身裙)般的長裙,只露出足踝。在北部,氣候較冷些,他們就用鹿皮精巧的剪裁成長外套。

在南部,有時會有大批武裝山地人蜂擁而下,對平地造成嚴重損害,其中尤以Cardanang  (Cardeman/加六堂/加祿堂,今屏東枋山鄉加祿村)一帶為甚。山地人一來,看到什麼就拿。而把東西搶光後,還將整個村落燒毀。如今同樣的事又發生,且傳到大員首長耳中。他立刻召集幾處地方的武裝平地人,加上熱蘭遮堡的200名荷蘭兵,由Harthauer (David Harthouwer)將軍率領前往征討...。



參考資料:
Göttler, Christine. "Indian daggers with idols’ in the early modern constcamer - Collecting, picturing, and imagining ‘exotic’ weaponry in the Netherlands and beyond,.." Netherlands Yearbook for History of Art (66), 2016: 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