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玉山
Eine Reise in das Innere der Insel Formosa
und
die erste Besteigung des Niitakayama (Mount Morrison)
von
Karl Theodor Stöpel
und
die erste Besteigung des Niitakayama (Mount Morrison)
von
Karl Theodor Stöpel
行列中的鄒族(阿里山部落)夫婦 |
苦苓腳 "樟腦工業園區"
12月16日,一大早六點鐘不到,我們再度啟程往南走。通過一區茶園還有一些稻田後,呈現在前方的是鳳凰山(日語Howosan)和Nocho山的巔峰,以及Haban山脈。我們經過漢村Nichocho(二城的日語Nicho?),然後費力的往上爬了700公尺的陡峭山徑,登上了鳳凰山頂。從頂上,大水堀(窟)和二城(?)兩村落的美景,盡收眼底,心想這爬山的勞頓是值得的。然後我們往下200公尺,走在一條既原始又如夢幻似的峽谷中,最後來到苦苓腳(Kolenka)。此地有許多樟腦餾爐。直徑2公尺的特大樟樹 |
在此讓我簡單介紹一下現今台灣最重要的工業之一 - 樟腦業。樟樹可說是台灣森林之王,它的生長速度相當快,樹圍往往可達兩公尺之粗,其樹幹是高貴的建材。而且,它可以蒸餾出樟腦來。要餾出樟腦,樹幹就必須是有汁的生材,根部尤佳;如果是乾材就沒有用了。餾爐是黏土做的,約四呎高,裡面燒著柴火。爐上有一個或以上盛著水的鐵鍋,鍋裡有個五呎高的木桶,桶的底部有孔,水蒸氣就由這些底孔進入桶內,而桶的上層則裝滿小樟片,桶頂有蓋子,且用黏土密封。桶的上方接一根竹管,將含有樟腦的蒸氣引入一個箱型的密閉容器。容器置於流水之中,容器內的樟腦蒸氣因而得以降溫結晶。而為了持續補充蒸發掉的鍋水,還得從高處接來一條水管,讓水不斷的滴入鐵鍋內。這一點馬虎不得,因為一桶樟木片的蒸餾過程費時24小時,而要使樟腦凝滿ㄧ整箱,大約需要一個月。(作者沒有說明裝樟腦的箱子有多大。)
白不仔溪有毒蛇
言歸正傳,我們在苦苓腳歇息一個鐘頭後,重新出發,經由白不仔溪谷(Pepura Schlucht),向陳有蘭溪(Tinlanke)河床前進。途中我們還打死了一條有劇毒的眼鏡蛇。這條下坡路走得非常艱辛,午後的酷熱實在難受。我的通譯虛脫倒下了好幾次,我們只好又停下來休息。到了下午四點半,我們終於抵達陳有蘭溪。陳有蘭溪從這裡往西北方流向集集。在集集(應是水里,當時屬集集庄),有一條烏溪(schwarzen Fluss)或叫集集溪(今直稱濁水溪)從右邊(東邊)來匯合。這集集溪的上游與海拔1000公尺的龍湖(Drachensee, 即日月潭)有支流相通(現已不通)。這一帶,山嶺環繞,叢林密佈,而住民主要是馬來系的布農族。
言歸正傳,我們在苦苓腳歇息一個鐘頭後,重新出發,經由白不仔溪谷(Pepura Schlucht),向陳有蘭溪(Tinlanke)河床前進。途中我們還打死了一條有劇毒的眼鏡蛇。這條下坡路走得非常艱辛,午後的酷熱實在難受。我的通譯虛脫倒下了好幾次,我們只好又停下來休息。到了下午四點半,我們終於抵達陳有蘭溪。陳有蘭溪從這裡往西北方流向集集。在集集(應是水里,當時屬集集庄),有一條烏溪(schwarzen Fluss)或叫集集溪(今直稱濁水溪)從右邊(東邊)來匯合。這集集溪的上游與海拔1000公尺的龍湖(Drachensee, 即日月潭)有支流相通(現已不通)。這一帶,山嶺環繞,叢林密佈,而住民主要是馬來系的布農族。
陳蘭溪中落湯雞,菅芒山上遭火吻
陳有蘭溪(Tinlanke)寬約500公尺,水勢急湍,溪中佈滿大大小小被年代磨平的石頭。我們想過溪,卻找不到淺灘,當然也無擺渡可乘。幾個原住民游泳過溪尋覓,而我們在這邊終於也找到一個地方,可以讓原住民把食糧、槍枝頂在頭上帶過去。我本人則坐在一名原住民的肩膀上,再由另一位扶著他渡河。可是到了溪中央,水勢洶湧,原住民兩腳一軟,我竟成了落湯雞。我趕快換下濕衣服,並且吞下奎寧丸,以防瘧疾發作。但半小時後,一些探險隊員以及一名漢人苦力開始發病。尤其那位原民長老,忽冷忽熱,一直打擺子,已經無法前行。我只好讓他留下,並叫幾個人陪著他。這時,兩位從林杞埔官署跟來的日本人(其中一位是傳教師)決定和大多數原住民先去楠仔腳萬社(Namakama,今信義鄉望美村久美部落),預定隔日大家在那兒會合。而我則帶著我的原班人馬加上兩名帶路的原住民離開河床,爬上山坡,再依循溪的方向,朝著約一小時行程的釋竹南社(Sotkuram,在南仔腳萬社稍北)行進。
沿途,滿山盡是一人高的菅芒草。不久,天色已暗。我後悔,不該上路,應該在河床紮營過夜才對。這時漢人苦力們點燃松枝火把以照明,但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故意,竟然把乾燥的菅芒草也燒了。結果火勢在山風的助威下,一下子就蔓延開來。我目睹他們如此魯莽疏忽,不禁掏出手槍,想跟他們理論,但已經太慢了,只聽見通譯Greiner大叫: "失火了,Stöpel 趕快往前跑!" 我左顧右盼,無處可逃,只能往前衝,在火海中跑了20公尺才脫離險境。我當時真的嚇壞了,因為我怕身上整條的子彈帶可能遇火爆炸。一出火場,我奮力爬上山頂上。夥伴們半小時後也都到齊。其間漢人苦力們,因為擔負行囊,行動遲緩,不得不邊跑邊丟東西。Greiner 見狀,冒著生命危險,又跳回火海將那些行李一一拖出。也正因如此,他體力大傷(可能急拖行李傷到腰也可能被濃煙嗆傷),以致後來無法跟我們一起去攀登高峰。
陳有蘭溪(Tinlanke)寬約500公尺,水勢急湍,溪中佈滿大大小小被年代磨平的石頭。我們想過溪,卻找不到淺灘,當然也無擺渡可乘。幾個原住民游泳過溪尋覓,而我們在這邊終於也找到一個地方,可以讓原住民把食糧、槍枝頂在頭上帶過去。我本人則坐在一名原住民的肩膀上,再由另一位扶著他渡河。可是到了溪中央,水勢洶湧,原住民兩腳一軟,我竟成了落湯雞。我趕快換下濕衣服,並且吞下奎寧丸,以防瘧疾發作。但半小時後,一些探險隊員以及一名漢人苦力開始發病。尤其那位原民長老,忽冷忽熱,一直打擺子,已經無法前行。我只好讓他留下,並叫幾個人陪著他。這時,兩位從林杞埔官署跟來的日本人(其中一位是傳教師)決定和大多數原住民先去楠仔腳萬社(Namakama,今信義鄉望美村久美部落),預定隔日大家在那兒會合。而我則帶著我的原班人馬加上兩名帶路的原住民離開河床,爬上山坡,再依循溪的方向,朝著約一小時行程的釋竹南社(Sotkuram,在南仔腳萬社稍北)行進。
沿途,滿山盡是一人高的菅芒草。不久,天色已暗。我後悔,不該上路,應該在河床紮營過夜才對。這時漢人苦力們點燃松枝火把以照明,但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故意,竟然把乾燥的菅芒草也燒了。結果火勢在山風的助威下,一下子就蔓延開來。我目睹他們如此魯莽疏忽,不禁掏出手槍,想跟他們理論,但已經太慢了,只聽見通譯Greiner大叫: "失火了,Stöpel 趕快往前跑!" 我左顧右盼,無處可逃,只能往前衝,在火海中跑了20公尺才脫離險境。我當時真的嚇壞了,因為我怕身上整條的子彈帶可能遇火爆炸。一出火場,我奮力爬上山頂上。夥伴們半小時後也都到齊。其間漢人苦力們,因為擔負行囊,行動遲緩,不得不邊跑邊丟東西。Greiner 見狀,冒著生命危險,又跳回火海將那些行李一一拖出。也正因如此,他體力大傷(可能急拖行李傷到腰也可能被濃煙嗆傷),以致後來無法跟我們一起去攀登高峰。
釋竹南社的雞肉飯
不遠處就是釋竹南社(Sotkuram)了。在那裡,我們受到頭目及社人的親切接待。這得歸功於同行的原住民,他倆一直叫著: "堂兄弟來了! 堂兄弟來了!"不久一群半裸的人物從茅舍出來,他們舉著火把,圍過來照著我們....。啊! 那一聲"堂兄弟",至今仍餘音繞樑;還有那及時呈現的雞肉飯和溫暖人心的的熱湯,至今猶然回味無窮!
不遠處就是釋竹南社(Sotkuram)了。在那裡,我們受到頭目及社人的親切接待。這得歸功於同行的原住民,他倆一直叫著: "堂兄弟來了! 堂兄弟來了!"不久一群半裸的人物從茅舍出來,他們舉著火把,圍過來照著我們....。啊! 那一聲"堂兄弟",至今仍餘音繞樑;還有那及時呈現的雞肉飯和溫暖人心的的熱湯,至今猶然回味無窮!
這個部落有12戶人家。他們的茅屋散佈在番薯園和陸稻田之中。整個村莊坐落在波狀河階台地中的一階層上。農田周圍有高聳的翠竹圍繞著。田中有許許多多的野鴿子,其情景跟我們歐洲的田園沒什麼兩樣。部落對面有座800公尺的高山,叫做 Chapeitenka,是"銀山"的意思。大概山中有銀礦吧。
楠仔腳萬社有日本基督教會
第二天(12月17日)一大早,我派人去打聽另一隊探險人員的行蹤。九點鐘左右,那人回報說: 原住民們已經直接回去他們的家鄉 - 和社(Horsia)了。這時氣溫是攝氏28度,於是我們立刻啟程,爬山涉水,越過陡峭的山坡,來到楠仔腳萬社(Namakama,今望美部落)。在這兒,我們終於跟昨天分離的那兩位日本朋友又相會了。此地有一個日本基督教佈道所,而那位從林杞埔一起來的日本傳教師就是駐在此地。他特別提醒我,在頭人茅舍內的三角牆上掛著許多人頭,那些可是"獵人頭一族"的"獎盃"喔!
第二天(12月17日)一大早,我派人去打聽另一隊探險人員的行蹤。九點鐘左右,那人回報說: 原住民們已經直接回去他們的家鄉 - 和社(Horsia)了。這時氣溫是攝氏28度,於是我們立刻啟程,爬山涉水,越過陡峭的山坡,來到楠仔腳萬社(Namakama,今望美部落)。在這兒,我們終於跟昨天分離的那兩位日本朋友又相會了。此地有一個日本基督教佈道所,而那位從林杞埔一起來的日本傳教師就是駐在此地。他特別提醒我,在頭人茅舍內的三角牆上掛著許多人頭,那些可是"獵人頭一族"的"獎盃"喔!
和社溪橋 |
和社有"自來水"....
稍作休息後,得再上路了。日本傳教師要留駐此地,我們只好跟他告別,而另一位日本人(石田)則跟上來,(當然還有通譯伊藤)。
不久,到了和社溪。這和社溪由左方(西方)注入陳有蘭溪。它雖然是支流,寬度卻不遜於陳有蘭溪主流。其結構與環境也相仿 - 河床上石堆處處,河岸坡度大且岩石多裸露,上邊則是滿山的針葉林、竹林還有蔓藤覆蓋著。和社溪上有一座用竹子和藤條做的吊橋,長30-40公尺,寬約半公尺。(見照片)
稍作休息後,得再上路了。日本傳教師要留駐此地,我們只好跟他告別,而另一位日本人(石田)則跟上來,(當然還有通譯伊藤)。
不久,到了和社溪。這和社溪由左方(西方)注入陳有蘭溪。它雖然是支流,寬度卻不遜於陳有蘭溪主流。其結構與環境也相仿 - 河床上石堆處處,河岸坡度大且岩石多裸露,上邊則是滿山的針葉林、竹林還有蔓藤覆蓋著。和社溪上有一座用竹子和藤條做的吊橋,長30-40公尺,寬約半公尺。(見照片)
我們過橋到對面,然後上了陡坡小徑,走幾分鐘就到了和社。此地海拔約700公尺,這族人刻意選擇如此不便的地點築社,目的是要防範鄰社的騷擾。這一帶,部落之間常因獵場的爭執而成宿仇。所以他們不住河邊,而是住在有濃密竹林和繁茂菅芒掩蔽的山上。
和社(Horsia)由14間竹屋組成。這些房屋的牆壁和屋頂都用竹子建成再覆以竹葉。其中有一間比較特別的是給未婚男性住的,它用竹樁撐離地面約一公尺。另外,還有一小屋專供客人住宿,我和通譯就被安置在此。這間嶄新的"賓館",其模樣與其他房舍相仿,只是較小,它長六公尺,寬四公尺。室內有一張木板床約2-3公尺長,我們可以兼用來放置行囊。這部落給人的印象是: 街道乾淨,景色美麗,氣氛友善。而令人驚奇的是,住民竟然利用穿空的竹篙接成一條導水管,從遠處引來山泉,還用挖空的大樹幹做了一個蓄水器。這"自來水"是供飲用的。洗濯用水則取自和社溪。
和社(Horsia)由14間竹屋組成。這些房屋的牆壁和屋頂都用竹子建成再覆以竹葉。其中有一間比較特別的是給未婚男性住的,它用竹樁撐離地面約一公尺。另外,還有一小屋專供客人住宿,我和通譯就被安置在此。這間嶄新的"賓館",其模樣與其他房舍相仿,只是較小,它長六公尺,寬四公尺。室內有一張木板床約2-3公尺長,我們可以兼用來放置行囊。這部落給人的印象是: 街道乾淨,景色美麗,氣氛友善。而令人驚奇的是,住民竟然利用穿空的竹篙接成一條導水管,從遠處引來山泉,還用挖空的大樹幹做了一個蓄水器。這"自來水"是供飲用的。洗濯用水則取自和社溪。
和社"賓館" |
這裡的女人承擔大部分的家計,她們得作農事(種稻米、小米、薯類、豆類和菸草),還要煮三餐。家畜有豬、雞和狗。狗大多瘦得可憐兮兮,牠們缺乏照料,多只靠獵物的內臟為食。也正因如此,牠們對捕捉獵物格外狂熱。
男人們主事狩獵。所有獵物及農作物都交給頭人,頭人再依各戶人口的多寡分配出去。此外,頭人還得監督各家庭的倫常及維持部落的秩序。通常一個家庭住一間竹屋,成員除了夫婦,還包括祖父母、女兒及兒童,共10 - 12人。而青春期後的男生則必須住進上述那間"處男宿舍"裡。如果男孩子想結婚,他就必須具有優越的獵技,而且至少得獵到兩顆人頭才行。所以男童往往從小就跟著父親翻山越嶺去學習打獵和馘首,而一趟出門通常要好幾天。狩獵行動常常因獵區的紛爭而與其他族社動起干戈,結下血仇。而原住民尋找獵物是循著動物的足跡。他們用的武器是從漢人那裏以物易物換來的Snyder 來福槍。不過為了輕便,他們把槍桿拿掉,因此只能做近距離射擊。此外,他們也善用弓箭。
男人們主事狩獵。所有獵物及農作物都交給頭人,頭人再依各戶人口的多寡分配出去。此外,頭人還得監督各家庭的倫常及維持部落的秩序。通常一個家庭住一間竹屋,成員除了夫婦,還包括祖父母、女兒及兒童,共10 - 12人。而青春期後的男生則必須住進上述那間"處男宿舍"裡。如果男孩子想結婚,他就必須具有優越的獵技,而且至少得獵到兩顆人頭才行。所以男童往往從小就跟著父親翻山越嶺去學習打獵和馘首,而一趟出門通常要好幾天。狩獵行動常常因獵區的紛爭而與其他族社動起干戈,結下血仇。而原住民尋找獵物是循著動物的足跡。他們用的武器是從漢人那裏以物易物換來的Snyder 來福槍。不過為了輕便,他們把槍桿拿掉,因此只能做近距離射擊。此外,他們也善用弓箭。
和社"處男宿舍" |
在和社 (Horsia) 有一些瘧疾患者、兩位盲人、以及幾個甲狀腺腫的病人。我在一間竹屋裡發現除了鹿、猴等動物的頭骨外,還有一堆人頭骨。這些人頭大多數屬於阿里山(Arisoa)族群的死敵 -- 漢人。這種獵人頭的風氣肇因於150年前漢人征服台灣時,對原住民的不公不義行為。如今,漢人仍為之付出代價。
在交換禮物時,我們得到鹿肉乾、野豬肉、半隻豬和一隻雞。然後大家坐下來準備用餐。當我們提到想吃雞蛋時,原住民嚴正地告訴我們:「不可以」。因為那是ㄧ種罪惡。他們認為蛋要讓它孵化,才會有足夠的雞隻來繁殖傳衍。
這一餐的主食是小米粥。他們用一種像西班牙辣椒的東西來調味。肉品則有鹿肉乾和野豬肉。野豬肉有水煮的,也有烤肉串的。茶是用肉桂的樹根煮成。肉桂在這裡叫做Tomagosogis。他們喜歡吃漢人和日本人的米,但他們自己種的卻是不太好吃的"山稻"(陸稻)。"山稻"容易種,不用灌溉,也不需要特別的照顧。
即使這裡有美食的愉悅,終究我們還是得離去,向前走。而和社的頭人雖屬阿里山族群(屬鄒族),卻與玉山山腳下東埔社(Tombo)頭人(屬布農族)有親戚關係。因為我們的旅程必須經過東埔社的領域,他特地通知東埔人請他們帶路並保護我們。當天下午,東埔社派來接我們的人已經到達。
譯者註: 如今和社已經遷到溪的北岸,而且住民也不再是單一族群了。
東埔大社的高規格禮遇
譯者註: 如今和社已經遷到溪的北岸,而且住民也不再是單一族群了。
鄒族(阿里山部落) |
12月18日早上,向阿里山族人道別,跟隨著東埔人踏上旅途。我們穿過高聳的竹林,順著山坡而下,先經過一個村落叫小東埔,再度來到陳有蘭溪。在這裡,溪名改為東埔溪。眼前的溪流彎了好幾彎,我們一一涉過,還渡過一座原始便橋(見照片)。好幾次我往上游方向望去,但見,在滿佈深色針葉林的千山襯托下,三座白雪皚皚的玉山高峰,崢嵘突兀於蔚藍的蒼穹之下,真是壯麗極了!
布農族頭人家庭照 |
東埔風景如畫,它位於一處海拔820公尺的高地。附近有高聳入雲的東埔山及郡大(Guntei)山;部落四周有漂亮的香蕉樹及落葉林。它的規模比和社大,有40戶,居民數百人。部分的住屋是用河床的石頭疊成,頂上再蓋以石板。我住的是一間漢番合璧的小屋。裡面有個漢式的爐灶,把室內的東西都燻得黑黑的。屋頂的棚架吊著許多猴子的骨骼。台灣的原民和漢人都視猴肉為山珍佳餚。我的小屋前有座噴水池,水跟和社的一樣,是從山上引下來的。街上有許多雞犬和豬隻在相互追逐。不久,ㄧ大群好奇的原住民圍了過來,他們興致勃勃的觀察我的一舉一動,他們特別喜歡看我吃東西。
這時有位長老遞來一杯小米酒以示友好。雖然和他一起共喝同碗酒,我卻因為這位剛結拜的兄弟的一臉骯髒而有些掃興。不久,頭人Noisi 及長老Umashu 召集有戰鬥經驗的族人來開會。他倆告訴大家我此行的目的,並且宣布志願隨行者有賞。結果有13名原住民願意加入。於是日籍隊員(通譯伊藤Ito及林杞埔的石田Ishida)開始仔細檢查他們的草鞋準備登山。原住民隊員則每人帶一支Snyder 來福槍,將五顆子彈裝入竹製的彈盒內;而且在腰間木鞘裡,插入一把半公尺的長刀。這長刀是用來獵人頭、開山闢林和切割鹿體的。
傍晚時分,原住民們去獵山豬。他們捕殺了三隻闖入番薯園的山豬。我們也分到一塊肉。
鳥兒的警告
12月19日,我們出發前,部落派一個人到森林裡去探一探此行是吉是兇。他們占卜的方式是去嚇嚇林中鳥,然後看看牠們飛開的樣子;還有學鳥兒叫,然後聽看鳥兒如何反應。這名原住民回報稱: 「徵兆不吉利。」不過,我們還是出發了。後來,大家果然徒勞而返,但那是因為天氣轉壞,應該與鳥兒的預測沒有太大的關係吧 ?!
斷崖、溫泉、瀑布
東埔溪橋 |
上午11點左右,我們抵達海拔1150公尺的高處。在小徑彎處過了一小橋,眼前呈現的一片被苔蘚和蕨類覆蓋的美麗岩壁。而從岩壁間,晶瑩剔透的泉水迸濺而下...。這時我們經過艱辛的跋涉,已是汗流浹背,因此決定在此作較長的休息。然後,大家爬下到溪床,越過一根根的漂流木,穿過碎石堆、避開大石頭,沿著溪流上溯而行。在這裡,我的登山靴倒是蠻適用的。
下午一點,我們抵達1300公尺的高處。在溪的右岸,我們發現從厚厚的玄武岩下,有攝氏70度的溫泉湧出(樂樂谷溫泉?),而且有好幾處。有的從溪底湧出,與冰冷的溪水相混;有的則從岸上高達五、六公尺高的玄武岩上面湧出。這泉水味甘可口,不過,原住民比較喜歡用來洗澡。溪兩邊的林相以落葉木為主。接下來,我們經過一處高約100公尺令人賞心悅目的瀑布(乙女瀑布?),它從右邊陡降的河床,一瀉而下。此處的景色既原始粗獷又富詩情畫意,有叢林、蔓草、倒樹、還有許多原住民留下來的痕跡,散佈在河床的兩側,增添了不少野性的魅力。過了瀑布,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偶而聽到鳥類如山鹬、野鴿及小白鷺等的振翼聲。
這天相當悶熱,喝喝冷涼的巧克力牛奶再加點布蘭地,正好可以提神兼防瘧。而有位漢人苦力,他的瘧疾其實已發作多時,是應該折回才對,可是他怕中途被獵走人頭,我也擔心他的安全,所以一直拖著他走到這裡。幸好,不久我們遇上三個獵完鹿的東埔族人,於是交代他們將他帶回東埔。
此後,走走停停,主要是因為漢人廚子吸鴉片吸得"媽西媽西",還得用扁擔挑著兩籃重物。就這樣,我們在原住民的前導下,順著溪,步古人留下的足跡,忽左忽右,蜿蜒而行。途上我覺得原住民們好像在尋找什麼似的。留意之後,才發現他們專挑溪底的松樹枝幹,將之切塊後,收進掛在身前的袋子裡。這些從上游沖流下來的松木極富樹脂,是夜間火把和炊飯起火的好材料。
現搭現住的草寮
下午一點,我們抵達1300公尺的高處。在溪的右岸,我們發現從厚厚的玄武岩下,有攝氏70度的溫泉湧出(樂樂谷溫泉?),而且有好幾處。有的從溪底湧出,與冰冷的溪水相混;有的則從岸上高達五、六公尺高的玄武岩上面湧出。這泉水味甘可口,不過,原住民比較喜歡用來洗澡。溪兩邊的林相以落葉木為主。接下來,我們經過一處高約100公尺令人賞心悅目的瀑布(乙女瀑布?),它從右邊陡降的河床,一瀉而下。此處的景色既原始粗獷又富詩情畫意,有叢林、蔓草、倒樹、還有許多原住民留下來的痕跡,散佈在河床的兩側,增添了不少野性的魅力。過了瀑布,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偶而聽到鳥類如山鹬、野鴿及小白鷺等的振翼聲。
這天相當悶熱,喝喝冷涼的巧克力牛奶再加點布蘭地,正好可以提神兼防瘧。而有位漢人苦力,他的瘧疾其實已發作多時,是應該折回才對,可是他怕中途被獵走人頭,我也擔心他的安全,所以一直拖著他走到這裡。幸好,不久我們遇上三個獵完鹿的東埔族人,於是交代他們將他帶回東埔。
此後,走走停停,主要是因為漢人廚子吸鴉片吸得"媽西媽西",還得用扁擔挑著兩籃重物。就這樣,我們在原住民的前導下,順著溪,步古人留下的足跡,忽左忽右,蜿蜒而行。途上我覺得原住民們好像在尋找什麼似的。留意之後,才發現他們專挑溪底的松樹枝幹,將之切塊後,收進掛在身前的袋子裡。這些從上游沖流下來的松木極富樹脂,是夜間火把和炊飯起火的好材料。
現搭現住的草寮
從東埔出發,經過5小時的跋涉,在下午兩點過後不久,我們來到海拔1500公尺的地方。附近盡是高聳的叢林和陡峭的山坡,因此決定在溪床的稍高處,儘快的搭建草寮,作為夜宿及防身之用。而原住民搭寮技術之高超,讓我和在場的日本人都驚嘆不已。
他們砍倒兩棵手臂粗的松樹,在適當地點將它們交叉在一起,並在交叉點跨上另一棵向後延伸的松樹幹,再用竹皮條將三根樹幹綁緊固定,(呈長三角錐狀),然後在兩側用樹枝做框架,再覆以竹草,即大功告成。而寮內地上則鋪上竹草(Bambusgras,箭竹?),我再在草上鋪上雨衣和被單,以便夜間防潮禦寒。我看了看,便把遮陽盔和登山靴脫掉,換成便帽和拖鞋。這時原住民已經在寮前用松木塊升起火來。他們還在旁邊建了一間類似的草寮。然後就是煮飯用餐了。我們吃的是雞湯、米飯、雞肉、和野豬肉串。最後還有可可和橘子醬。原住民吃的則是番薯糊和鹿肉片湯。他們一再向我要食鹽,看來他們很缺鹽的樣子。晚飯後,碗盤和炊具都在溪邊洗滌後包裝好。然後原住民們挨在一起,在營火處圍成半圓圈。我則在附近蹓躂,還拍了幾張照片。
從草寮對面,溪的右岸那邊傳來原始浪漫的瀑布聲,流水是從500公尺的高崖傾落而下。這時雲淡風輕,斜陽將耀眼的光芒灑在山頭上,而一彎上弦月正高掛在我們所處溪谷的天頂。這一帶的高處,海拔1600公尺,針葉林木稀疏可見,但主要林相仍是落葉林,楓樹尤多。而楓葉彩色繽紛,有淡褐、深褐、乃至深紅...。
不久,有部分原住民離開我們。他們夜獵去了。留下來的坐在火堆旁,悠然自在,時而伸手取暖,時而煙斗發出低沉的聲音。他們的煙斗是用木頭雕成,再套上煙嘴。煙斗內塞的是自己種的菸草。我特別送他們一些香菸,他們也不嫌棄。到了晚上八點,我們已經提早就寢,以便恢復體力,迎接明日。
他們砍倒兩棵手臂粗的松樹,在適當地點將它們交叉在一起,並在交叉點跨上另一棵向後延伸的松樹幹,再用竹皮條將三根樹幹綁緊固定,(呈長三角錐狀),然後在兩側用樹枝做框架,再覆以竹草,即大功告成。而寮內地上則鋪上竹草(Bambusgras,箭竹?),我再在草上鋪上雨衣和被單,以便夜間防潮禦寒。我看了看,便把遮陽盔和登山靴脫掉,換成便帽和拖鞋。這時原住民已經在寮前用松木塊升起火來。他們還在旁邊建了一間類似的草寮。然後就是煮飯用餐了。我們吃的是雞湯、米飯、雞肉、和野豬肉串。最後還有可可和橘子醬。原住民吃的則是番薯糊和鹿肉片湯。他們一再向我要食鹽,看來他們很缺鹽的樣子。晚飯後,碗盤和炊具都在溪邊洗滌後包裝好。然後原住民們挨在一起,在營火處圍成半圓圈。我則在附近蹓躂,還拍了幾張照片。
從草寮對面,溪的右岸那邊傳來原始浪漫的瀑布聲,流水是從500公尺的高崖傾落而下。這時雲淡風輕,斜陽將耀眼的光芒灑在山頭上,而一彎上弦月正高掛在我們所處溪谷的天頂。這一帶的高處,海拔1600公尺,針葉林木稀疏可見,但主要林相仍是落葉林,楓樹尤多。而楓葉彩色繽紛,有淡褐、深褐、乃至深紅...。
不久,有部分原住民離開我們。他們夜獵去了。留下來的坐在火堆旁,悠然自在,時而伸手取暖,時而煙斗發出低沉的聲音。他們的煙斗是用木頭雕成,再套上煙嘴。煙斗內塞的是自己種的菸草。我特別送他們一些香菸,他們也不嫌棄。到了晚上八點,我們已經提早就寢,以便恢復體力,迎接明日。
當晚,我並沒有睡好。因為不時有小石子隆隆轆轆從山上落下,有些還穿過寮頂掉到我的臥榻上。此外,夜獵者的槍聲,斷斷續續地響著....。
東埔與八通關之間 |
藏在岩石背後的冰塊
12月20日星期二,我們很早就起床,早餐後我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大家循著詩意盎然的溪谷往上爬。這一帶有許多針葉林木,當中的雲杉與墨西哥的沒有兩樣,其直徑一公尺左右,樹高60-70公尺。此外,還有很多楓樹和橡樹混雜其間。上午9-10點,氣溫攝氏18度,我們來到玉山的前衛山群之一 - 八通關-歐門(Pattakwan Omen)的山腳。前方又是一條溪谷,玉山的頂峰則被雲層所遮蓋著,若隱若現。而擋在眼前的是石板巨岩堆疊達四公尺之高,還有不少根直徑2-3公尺的粗大杉檜樹幹。我們只好左轉,沿著小溪上溯,在溪邊的森林窄徑上攀爬。途中有兩個交互重疊的迷人瀑布,我們必須越過。但溪岸非常陡峭,我們時而跟著原民匍匐爬行,時而靠兩公尺長的竹竿撐過巨岩。還好,經過半小時的奮鬥,大家終於安全過關。
12月20日星期二,我們很早就起床,早餐後我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大家循著詩意盎然的溪谷往上爬。這一帶有許多針葉林木,當中的雲杉與墨西哥的沒有兩樣,其直徑一公尺左右,樹高60-70公尺。此外,還有很多楓樹和橡樹混雜其間。上午9-10點,氣溫攝氏18度,我們來到玉山的前衛山群之一 - 八通關-歐門(Pattakwan Omen)的山腳。前方又是一條溪谷,玉山的頂峰則被雲層所遮蓋著,若隱若現。而擋在眼前的是石板巨岩堆疊達四公尺之高,還有不少根直徑2-3公尺的粗大杉檜樹幹。我們只好左轉,沿著小溪上溯,在溪邊的森林窄徑上攀爬。途中有兩個交互重疊的迷人瀑布,我們必須越過。但溪岸非常陡峭,我們時而跟著原民匍匐爬行,時而靠兩公尺長的竹竿撐過巨岩。還好,經過半小時的奮鬥,大家終於安全過關。
三小時半後,我們停下來休息。這時是中午12點15分。高度是海拔2500公尺。在此之前,我們在眾多溪谷發現有野鹿和山豬留下的新鮮痕跡,可是現在呈現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 - 這裡,在岩石背後竟然有無數的冰條、冰柱。大家正好可以用來解渴。而在此(亞)熱帶的野外,竟然可以看到冰塊,真是稀奇! 不過,接下來的攀登益加困難。頁岩構成的溪谷邊緣幾乎垂直而上,處處險惡。而連根拔起的樹木,覆滿厚厚的蘚苔和蔓藤,凌亂的散在四處,則顯現出原始蠻荒之美。還有越來越繁茂的針葉林,在此處變得更為壯觀 - 巨大的杉木高近百公尺,長長的青苔從針葉上垂下,真是神奇! 此外,這裡也有不少松樹和白杉(Weisstanne)。
八通關分水嶺上的奇樹
經過這些天的溪谷跋涉,我們終於在下午一點,抵達高度2700公尺的分水嶺。這一帶,不只上述的前山,全都通稱八通關(Pattakwan)。這裡是一大片略為起伏的高原,林木稀疏的點綴其間。有數座山峰高度在三到四千公尺之間,可是我身邊的官方測量地圖上卻沒有記號。在分水嶺的上頭,有一棵形狀奇特的鐵杉,它高15公尺,但冠蓋非常寬廣,樹幹則是中空。我在樹幹裡放置一塊石頭,以證明我曾到過此地。我們只能稍作休息,因為雲層已漸低垂。而遠處草原上,散落的白石、石英變得非常耀眼,看起來有如斑斑雪跡。這時原住民點燃火苗,在高過膝蓋的竹草(Bambusgras,箭竹?)中,燒出一條往東北方向的小徑。在那方向,有個大崙社(Toaronshia)(但據文末台灣理蕃報告書附圖,大崙Toruna在八通關的東南方),是東埔人的盟友。我們派出兩名族人,去告知我們的存在,同時強調我們是和平的,並無敵意。
經過這些天的溪谷跋涉,我們終於在下午一點,抵達高度2700公尺的分水嶺。這一帶,不只上述的前山,全都通稱八通關(Pattakwan)。這裡是一大片略為起伏的高原,林木稀疏的點綴其間。有數座山峰高度在三到四千公尺之間,可是我身邊的官方測量地圖上卻沒有記號。在分水嶺的上頭,有一棵形狀奇特的鐵杉,它高15公尺,但冠蓋非常寬廣,樹幹則是中空。我在樹幹裡放置一塊石頭,以證明我曾到過此地。我們只能稍作休息,因為雲層已漸低垂。而遠處草原上,散落的白石、石英變得非常耀眼,看起來有如斑斑雪跡。這時原住民點燃火苗,在高過膝蓋的竹草(Bambusgras,箭竹?)中,燒出一條往東北方向的小徑。在那方向,有個大崙社(Toaronshia)(但據文末台灣理蕃報告書附圖,大崙Toruna在八通關的東南方),是東埔人的盟友。我們派出兩名族人,去告知我們的存在,同時強調我們是和平的,並無敵意。
出東埔第二夜落腳處
為了要找個適當的露營地點,我們離開高原,下降到2500公尺處,在一條向東流的Paffasassun溪(綠水溪?)上頭的山谷中,發現有清澈的泉水。此地周遭有杉柏、竹草,和岩壁,是個理想的休息場所。附近還有間獵寮,可輕易的容納15-20個人。而且,這獵寮不是用樹葉和樹枝,而是用樹皮覆蓋的,因此較能遮風蔽雨。不過今天,我們還是另外搭建兩間像前一天在東埔溪那樣的新草寮。這時,我的氣壓計的指針變動頻繁,天上的烏雲也越來越多。種種跡象都顯示天氣要變壞。
草寮一搭好,就準備晚餐: 日本人煮吃米飯配鹿肉乾;原住民吃小米粥,其味道很像麵包;而我跟往常一樣喝我的可可,另外煮了一罐德式酸菜加豬肉。
大崙社的訪客想要一顆漢人頭
晚上七點左右,大家已經安頓下來,準備就寢了。八點鐘時,下午派出去的東埔族人,帶著三名住在附近大崙社(Toaronshia)的原住民回到我們這裡。我那兩位日本夥伴 - 石田(Ishida)及通譯伊藤(Ito),住在另一間草寮,所以由我和漢人通譯迎接他們。這些大崙(坑)社人似乎對我們此行的目的和意向相當懷疑。那位大崙社頭人甚至露出威脅恐嚇的樣子。從他的聲音和手勢推斷,他顯然無法了解,為什麼我要帶著與他們有血仇、留著豬尾辮子的漢人一起來探險。不過,在跟東埔人爭論,又聽到我會給他禮物之後,他好像對我和日本人比較沒有敵意了。接下來,經由漢人通譯,我和頭人展開了有趣的對話 - 頭人說: 「你能不能讓我依照我們的風俗,砍下一顆漢人苦力的頭顱?」 我告訴他:「我是有幾個漢人苦力,可是他們因病回去了。而眼前的這一位,我不能沒有他;他懂原住民語,是我的通譯。他也在林杞埔(竹山)的日警分遣所工作,協助與原住民溝通,還常常運送食鹽到匱乏的山區。最重要的是,我要靠他才能旅行,如果失去他,那我的麻煩可大了...」當漢人通譯告訴我,原住民想要他的頭顱時,他那慌張的神態,令人印象深刻。
晚上七點左右,大家已經安頓下來,準備就寢了。八點鐘時,下午派出去的東埔族人,帶著三名住在附近大崙社(Toaronshia)的原住民回到我們這裡。我那兩位日本夥伴 - 石田(Ishida)及通譯伊藤(Ito),住在另一間草寮,所以由我和漢人通譯迎接他們。這些大崙(坑)社人似乎對我們此行的目的和意向相當懷疑。那位大崙社頭人甚至露出威脅恐嚇的樣子。從他的聲音和手勢推斷,他顯然無法了解,為什麼我要帶著與他們有血仇、留著豬尾辮子的漢人一起來探險。不過,在跟東埔人爭論,又聽到我會給他禮物之後,他好像對我和日本人比較沒有敵意了。接下來,經由漢人通譯,我和頭人展開了有趣的對話 - 頭人說: 「你能不能讓我依照我們的風俗,砍下一顆漢人苦力的頭顱?」 我告訴他:「我是有幾個漢人苦力,可是他們因病回去了。而眼前的這一位,我不能沒有他;他懂原住民語,是我的通譯。他也在林杞埔(竹山)的日警分遣所工作,協助與原住民溝通,還常常運送食鹽到匱乏的山區。最重要的是,我要靠他才能旅行,如果失去他,那我的麻煩可大了...」當漢人通譯告訴我,原住民想要他的頭顱時,他那慌張的神態,令人印象深刻。
接著,我給每個大崙人一小包香菸,這些陌生人的態度隨即軟化。其中一位看中了我的遮陽帽,他輕輕地拍著它,然後就單腳跳起舞來;另一位對我的登山靴充滿好奇,他雙手拿著靴,測測重量,大概覺得蠻重的,然後雙腳穿上。不過,我懷疑這種靴對他會有什麼好處,因為原住民在家通常打赤腳;要遠行入山時,則穿一種鹿皮做的輕便涼鞋。而最引他們注意的還是我的武器。我也答應明天就會向他們說明如何操作,並且展示它們的精良和威力。
風聲鶴唳,虛驚一晚
晚上八點多了,經過整天的勞頓後,我在營火前伸伸腰,輕鬆的休息。當我例行性的吃完幾顆奎寧(預防瘧疾發作),沒想到兩位日本人面色凝重地出現在我眼前。他們說對面懸崖那邊有怪聲,引起東埔族人的騷動不安。我馬上起身走到草寮外,在暗夜裡聚神聆聽。可是除了柴火的嗶啪聲外,其他什麼也聽不到;而四周除了火光照在鄰近的矮樹叢外,什麼也看不到。我想原住民聽到的大概是飛鳥為火光所驚嚇而發出的叫聲吧。不過,我還是把大崙和東埔的兩位頭人找來。原來,他們害怕仇敵 - 達邦族(Tappang,屬鄒族)會發動夜襲,已經派人出去偵察了。達邦族有獵場在玉山地區,不久前殺了一名東埔獵人。東埔族馬上殺掉兩名達邦人作為報復。而依照這裡"加倍奉還"的習俗,達邦族必定會叫東埔人賠上四條人命,才肯罷休。我頓時感到事態嚴重,立刻佩戴上我的毛瑟連發手槍,並且派兩人在我們的來路上警戒。
晚上八點多了,經過整天的勞頓後,我在營火前伸伸腰,輕鬆的休息。當我例行性的吃完幾顆奎寧(預防瘧疾發作),沒想到兩位日本人面色凝重地出現在我眼前。他們說對面懸崖那邊有怪聲,引起東埔族人的騷動不安。我馬上起身走到草寮外,在暗夜裡聚神聆聽。可是除了柴火的嗶啪聲外,其他什麼也聽不到;而四周除了火光照在鄰近的矮樹叢外,什麼也看不到。我想原住民聽到的大概是飛鳥為火光所驚嚇而發出的叫聲吧。不過,我還是把大崙和東埔的兩位頭人找來。原來,他們害怕仇敵 - 達邦族(Tappang,屬鄒族)會發動夜襲,已經派人出去偵察了。達邦族有獵場在玉山地區,不久前殺了一名東埔獵人。東埔族馬上殺掉兩名達邦人作為報復。而依照這裡"加倍奉還"的習俗,達邦族必定會叫東埔人賠上四條人命,才肯罷休。我頓時感到事態嚴重,立刻佩戴上我的毛瑟連發手槍,並且派兩人在我們的來路上警戒。
除了1898年型的連發手槍外,我還有一支毛瑟卡賓槍和50發子彈。我很高興地發現,我的子彈竟然也適用於原住民的槍枝。於是,我拿出15發,分配給他們,叫他們明天再還我。漸漸地,一切都平靜下來。不過,這一夜我是無法安眠了。我穿上登山靴,在草寮內掛上燈籠。我和兩位日本人,每次兩人輪班生火警戒。我還準備,如果對方實力太強,我們就循來路撤退。過了一會兒,我讓兩位日本人留在營火邊,自己回到草寮裡,發現漢人廚子怡然自得的躺在那兒,顯然正在享受鴉片的毒性,對我們可能面臨的危險,好像事不關己...。
醒來發現兩隻"山老鼠"
當我醒過來時,發現兩隻老鼠正從我身上跳過。起先,我以為是在作夢,但這卻是真實的事。這兩隻小動物大概是被溫暖的營火所誘,跑來尋找剩菜殘羹。看牠們肆無忌憚,逍遙自在的跑來跑去,真是好氣又好笑。不過,對原民和漢人而言,老鼠可是珍味極品。沒多久,牠們就被抓到火上,烤得香酥酥的,還被連毛帶皮的吃下肚裡了。
深夜裡,微弱的火光下,我一再的察看氣壓計,發現氣壓明顯下降。夜空佈滿雲層,我看不到半顆星星。原住民曾經預測會有壞天氣,而他們在東埔出發前的占卜,看來是要應驗了!
天公不作美
12月21日星期三,我仍期望會有好天氣,因為目標就在眼前,我實在無法轉身就走。一大早5 點鐘我們收拾停當,準備攻頂,預計8-9小時之後,就可從巔峰回到原地。可是,這時卻開始下起雨來。這是我於12月4日從大稻埕出發以來,頭一遭遇上壞天氣。不得已,我們只能等。但雨勢卻越來越大,以致連草寮都待不下。這時,那三個大崙社的,本來是要跟我們一起登高,現在決定回去了。而東埔族人也有去意,經我苦勸,並承諾完事後給賞,才勉強答應等到明天再看看。於是大夥兒搬進那間用樹皮覆蓋的舊獵寮。還好,那裏有足夠的空間。我叫三名原住民先回東埔報告我們因雨而登峰受阻,但平安無事。這時候,我有機會跟原住民們做較親近的互動。他們認為在這種天氣下,要登玉山是不可能的。因為,這裡下雨,山頂一定是下雪了。他們比手畫腳,意思是上頭太冷了,他們手腳沒有護具。我回說: 我有一些毛質手套和長襪,可以分發給他們。頭人說:「這壞天氣要持續多久,無法預知,何況糧食已經快吃光了。」不過,還是有兩位原住民聲稱: 如果我決意要上去的話,不論天氣多壞、霧多濃,仍會陪我登高。至於那兩位日本人,則是精疲力竭,他們說怕冷、怕下雪,還一直勸我放棄...。
好不容易雨停了。整個下午,天氣好像要轉晴,太陽很努力地想鑽出雲層。我又覺得有希望了。可是不久雨霧又起,而且這次看起來,雨要連下好幾天的樣子。果然接著,暴雨傾盆而下,我們連一步也無法走出獵寮外...。就這樣,陣陣滂沱大雨,徹夜未停。樹皮屋頂,有幾處漏水,原民們拿寮內的備用材料來修補。還好,至少今晚我們不必擔心達邦敵人會來襲擊,大家都可以安心的睡個好覺,不用像前一晚那麼痛苦。
功虧一簣回東埔
12月22日星期四,早上依然烏雲密佈下著雨。我拿出氣壓計,發現氣壓忽高忽低。我知道天氣要變了 - 變好了。不過,我的同伴們已經興致盡失,而且糧食將竭。我沉重的決定接受老天的安排,放棄此行。8點45分我們啟程下山。這時雨停了,雲也散了些,氣壓計顯示氣壓在幾分鐘內跳升兩毫米。我又開始猶豫了,想回頭再爬上去。可是這捉摸不定的天氣一再擾亂我的計劃,我自己也意興闌珊了。至此,我身邊,剩下七名原住民(三名途中去打獵,結果失聯;三名先遣回去報告我們的情況),兩名漢人苦力,還有兩名日本人。
12月22日星期四,早上依然烏雲密佈下著雨。我拿出氣壓計,發現氣壓忽高忽低。我知道天氣要變了 - 變好了。不過,我的同伴們已經興致盡失,而且糧食將竭。我沉重的決定接受老天的安排,放棄此行。8點45分我們啟程下山。這時雨停了,雲也散了些,氣壓計顯示氣壓在幾分鐘內跳升兩毫米。我又開始猶豫了,想回頭再爬上去。可是這捉摸不定的天氣一再擾亂我的計劃,我自己也意興闌珊了。至此,我身邊,剩下七名原住民(三名途中去打獵,結果失聯;三名先遣回去報告我們的情況),兩名漢人苦力,還有兩名日本人。
我們循原路北行,穿過濃霧籠罩的八通關高原,再往西看則是一望無盡,但見千堆雨雲向我們這邊移來,可是它們卻都在我們的腳下,因此我想這邊應該會有好天氣才對。一個半小時後,我們下降到海拔1800公尺,來到我們的老相識 - 東埔溪的上游,即Tashban溪。在瀑布邊有間新草寮,大概是昨天先遣回部落的東埔族人所建。回程往下走,速度很快。我們幾次休息之後,又到了先前住過的老草寮。當夕陽將最後的光芒灑在東埔山頂時,我們已經回到那幾段險峻斷崖處。不過,連最後的障礙也終被克服。這時,我依照原住民的建議,向空鳴槍,通知部落族人我們回來了。然而,由於我的急行軍,導致兩位日本人疲憊不堪,而面露不悅。晚上7 點過後不久,我爬上陡峭的東埔溪岸,抬頭一看,離部落入口才100公尺。於是,我佇足停下,等大家上來,一起走回去...。
(未完)
欲知 Stöpel 如何登上玉山峰頂,請繼續:
附錄:
下圖截自1911年台灣總督府蕃務本署出版的 "Report on the Control of the Aborigines in Formosa" (台灣理蕃報告書) 所附地圖,而圖中漢字是譯者加上的。
本圖中的Taruna(大崙),應該就是Stöpel所說的Toaron-shia (大崙社),前者是日式發音,而後者是漢人通譯的台式發音。可是圖中大崙社在八通關的東南;Stöpel 卻認為它在八通關的東北方。看來Stöpel 的定位,往反時針方向誤移了90度。同樣的誤差在第三篇,他重返八通關描述四周山形和山峰時也發生,詳見完結篇末《譯者後記: 懸疑百年的方位"迷思"》的討論。